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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0 17:25:14 作者: 暮西風
她會半蹲在地上給樓明宴整理衣角,會摸著樓明宴的頭說他好乖好乖,也會握著他的小手教他怎麼在畫布上天馬行空。
每次看到樓明宴,她都是笑著的。
但樓明宴和她見面的時間並不多。
因為一開始,樓明宴並不知道這個常年來家裡的美術老師,就是他的母親。
小小的樓明宴只知道他在家裡好像並不受歡迎,父親常年不在家,母親(原配)和哥哥姐姐對他也很冷漠,並不屑於多給他任何眼神。
至於一直照顧他起居的幫傭,也不會給予他任何感情上的支撐。
即使那個時候他連話都說不明白,也知道他的存在並不被人所期待。
唯一算得上同齡人的,就是比他年長但是輩分排在他後面的侄子和侄女。
他們毫無遮掩地向樓明宴袒露惡意和厭惡。
直到他一次又一次從他們嘴裡聽到私生子這個詞,聽到他們罵他是覬覦別人家產的小偷,聽到他們說他母親不知廉恥連七旬老頭的床都要上。
他才知道自己是怎麼來的。
他拉著家裡的傭人一個一個問過去,問她是不是自己媽媽,一直到他問到每周都要來家裡一次的美術老師。
她蹲下來握住樓明宴的手,笑得特別溫柔的說是啊,她是樓明宴媽媽。
小樓明宴抱著埋怨她為什麼要把自己一個人留在這個地方。
說所有人都說他是私生子,他不喜歡這樣,讓媽媽帶她走。
但阮羲又能做什麼呢,她只是一個小小的家教老師,撼動不了樓家一絲一毫,她連孩子都不能留在自己身邊,又怎麼能將樓明宴從樓家帶走呢。
她只能溫柔地替小小的樓明宴擦乾眼淚,一遍一遍對他表達著自己的愛,擁抱他親吻他。
她說她無法帶樓明宴離開,但是會儘量陪著他。
後來她真的就搬回了樓家,偶爾出入樓老爺子臥室,以一個家庭教師的身份名不正言不順地留了下來。
絕對的財富面前,沒有底線。
外人說她母憑子貴,羨慕她飛上枝頭變鳳凰,甚至無數人做著當樓家三太太的美夢。
只有樓明宴知道,她明明是可以逃的。
阮羲在樓明宴面前永遠是笑著的,長大後樓明宴才知道她笑容背後都藏了什麼,她本來可以不用一輩子困在樓家這座牢籠里,但就是因為年幼的樓明宴在那個雨後抱住了她的腿。
一句「你是我媽媽嗎」讓她拋下了所有的自尊和自愛,成了眾人口中那個靠孩子在樓家占據一席之地,覬覦樓家家產的「二太太」。
樓明宴記憶中僅有一次見她落淚,是他五歲那年。
那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從母親嘴裡聽到她的家人,她摸著樓明宴小臉說媽媽再也沒有爸爸媽媽了。
樓明宴那時候不懂,後來才知道那天外祖母家橫生變故,祖母和祖父意外去世,留下了當時剛上初中的阮堯一個人。
阮羲告訴樓明宴她還有一個妹妹,比樓明宴大十歲,是個活潑外向的小女孩。
那是樓明宴第一次知道自己還有個小姨。
他對小姨太好奇了,總會問阮羲怎麼不把小姨接過來。
阮羲說港城並不是個好地方。
長大後樓明宴意識到,母親說的並不是港城,而是樓家。
她從內地遠赴港城求學,意外踏進樓家,然後就被名為樓明宴的繩索永遠地束縛住。
她不想讓妹妹看到她在樓家毫無自尊的模樣,也害怕妹妹被沒有底線的豪門染指,她怕自己沒有能力保護好妹妹。
樓明宴偶爾會看到她接到內地學校打來的勸退電話,聽她低聲下氣地向老師道歉,她大概每個月都要飛內地一次,去處理阮堯的事。
但她從來不會帶上樓明宴。
樓明宴說:「其實我曾經偷偷背著母親給她打過電話。」
姜易安:「阮堯?」
樓明宴點頭。
小姨這兩個字眼對他而言太過於陌生,樓明宴根本無法說出口。
樓明宴在阮羲給阮堯打電話時偷偷背下了阮堯的號碼,滿心歡喜地打過去,結果迎來對方一聲恨意滿滿的滾。
樓明宴對他人對自己的態度很敏感,即使當時他還只是個小孩,但他立刻意識到了阮堯對他的敵意。
理智上,樓明宴是應該要和阮堯見一面的。
那是對他母親而言,重要的妹妹。
「姜先生覺得,我要去嗎?」樓明宴輕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