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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22:16:03 作者: 紀嬰
    即便是她,心中也不由生出冷意。

    「至於這隻狐狸,送到盡頭那間吧。」

    男人語調輕緩:「他還是不肯討饒?」

    「許是啞巴了。我把他帶出暗艙時,還差點兒被這小子咬了一口。」

    少年弟子恭敬道:「扶玉長老,他如此不聽話,何不換一隻靈狐來養?我看有好幾個小孩被嚇得連連求饒,與其在他身上浪費時間,不如選個對您服服帖帖的。」

    「服服帖帖有什麼意思?」

    扶玉搖頭笑笑:「這馴養,關鍵就在一個『馴』字。不服管教的才有意思,我難道還缺那一兩隻乖巧的狐狸?」

    他說罷垂眼,瞥向角落裡一言不發的小孩:「而且……他的根骨,實在很有意思。」

    折斷他的自尊與銳氣,讓未來的天之驕子對他俯首稱臣,那種感覺……

    扶玉眉眼微舒,只覺神清氣爽。

    變態。

    謝星搖直犯噁心。

    盡頭處的牢房,是她在心魔里見過的那間。

    少年弟子對妖族毫無憐憫,將晏寒來隨手扔在角落。小小的身體撞上冰冷牆面,男孩蜷縮著一顫。

    「溫柔點。」

    扶玉跟在他身後:「倘若這隻小狐狸以後真要跟著我,磕著碰著摔壞了,那就糟糕。」

    他開口時噙了笑,仿佛地牢里的小孩不過是一件器具,不值得分毫同情。

    少年弟子趕忙道:「是,長老。」

    「不過……地牢里的環境,實在不怎麼好。」

    扶玉仰首,看向牆壁上陰冷的青苔:「會把衣物弄髒。」

    他彎彎眉眼,看向沉默無言的晏寒來,口吻仍是溫和:「小孩,我能為了你親自來到地牢,有沒有生出幾分感動?」

    這句話無恥之極,連門邊的少年弟子都抽了抽眼角。

    「你來的時候,應該見過了。」

    沒得到晏寒來的回應,扶玉不緊不慢:「這間地牢乃是南海仙宗的絕密之地,被關進這地方,未來的日子一定不會好受。想想來時見到的那些妖魔,個個血肉模糊,不覺得可憐嗎?」

    他上前幾步,靈力澄淨潤白,掃去前路灰塵。

    「你只需認我為主,同我結下生死之契,就能重見天日。」

    晏寒來氣力散盡,再沒辦法揚手突襲,只能動一動眼睫,抬起視線。

    然而他沒看扶玉。

    謝星搖喉中一酸。

    小孩奄奄一息躺在地牢角落,身影被黑暗吞噬殆盡,唯獨一雙眼睛乾淨澄亮。

    仿佛是想要找到幾分慰籍與倚靠,晏寒來很輕很輕地看了看她。

    「是不是我折斷你的右手,讓你不開心了?」

    扶玉沒在意他的動作,自顧自道:「沒事。南海仙宗有取之不竭的天靈地寶,區區一隻右手,准能幫你治好——倘若拖得太久,傷口惡化,那才是真的沒救。」

    男人笑笑,伸手握住晏寒來手腕。

    拇指恰好壓上血肉模糊的傷。

    「這一切,全要看你決定。」

    扶玉說:「你可是劍修啊,斷了右手,以後該如何拿劍?莫說拿劍,待在這處地牢,到死連太陽都見不到。看看這些傷,我都心疼——小狐狸,你只要點點頭,叫一聲『主人』,我便帶你上藥。」

    地牢幽冷寂靜,隨他說完,陷入一片沉默。

    片刻,晏寒來動了動蒼白薄唇。

    他渾身上下都在疼,即便竭力開口,尾音還是低不可聞:「畜牲。」

    扶玉挑眉。

    「你們做出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情,定會被天道懲處,死無葬身之地。」

    晏寒來咽下哭腔,雙目猩紅:「來日……我要殺了你們。」

    他從小研讀詩詞歌賦,哪怕怒極,也只能罵出一句「畜牲」。

    扶玉哈哈大笑,拇指發力,摁住他傷口。

    男孩啞聲痛呼。

    「我等你來殺。」

    用清潔咒術洗去手指上的血污,扶玉起身:「不過在那之前……你可別在地牢里被弄死了。」

    扶玉暫時沒了興致,懶洋洋轉身離去。

    少年弟子恭恭敬敬緊隨其後,臨走之前,不忘關上地牢大門。

    於是燭光褪去,暗潮襲涌。

    木門是柵欄式結構,幾塊木板之間空出短短的間隔,光線透過縫隙而來,暈染幾縷亮色。

    但也僅僅是幾縷而已。

    微光若有似無,地牢里更多還是壓抑的昏黑。

    謝星搖立在黑暗中,忽然毫無來由地想,等他成年之後,南海仙宗才會剝去妖丹。

    她眼前的晏寒來,只有不到十歲的年紀。

    這間牢房陰冷窒息,僅僅幾天就能讓人發瘋,晏寒來忍受著劇痛與折磨,在這裡生活了不知多久。

    莫說晏寒來……

    就連她,也生出了想將這群混帳扒皮去骨的念頭。

    現在來不及去想太多。

    晏寒來突逢變故,作為唯一陪在他身邊的人,謝星搖理應安慰他。

    她整理好紛亂的心緒,倏而轉身。

    正欲開口,卻見視野之中猛地一顫,光暈漸漸模糊,景象變幻。

    一剎間,眼前成了另一幅畫面。

    謝星搖有些恍神,很快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即便是過目不忘的天才,記憶也不可能巨細無遺。

    她身處晏寒來的識海里,能被感知到的記憶,定是於他而言十分重要的經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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