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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22:16:03 作者: 紀嬰
    全因沒有經驗,用了與邪祟交戰時的氣力,識海生生裂開創口,讓毒咒猛烈得前所未有。

    好在晏寒來早已習慣疼痛。

    溫潤靈力自少女掌心徐徐淌出,他感受久違的暖意,長睫輕顫不休。

    他定是瘋了。

    想來也是好笑,像他這樣的怪人,不會說好聽的話,性子乖戾又孤僻,就算想同她靠近一些,也只能用這種愚蠢至極的方式。

    一種源於自虐的示弱。

    眼前這姑娘若是得知真相,定會被他嚇住,罵他瘋子。

    但身在幽都,他總會生出許許多多不應有的古怪念頭。

    明明他才是她的第一隻狐狸,明明在過去的時候,謝星搖也會滿心歡喜地看著他。

    如今他成了個可有可無的笑話,被丟棄在空寂角落,偏生又無法生出絲毫埋怨——

    因為打從一開始,他們就毫無關聯。

    每每念及於此,心口又酸又澀,腫脹得好似壓有千鈞巨石。

    晏寒來說不清這種情緒究竟是什麼,卻又隱隱明白了答案。

    毒咒劇烈,吞噬五感。

    視野之中一片黑暗,他忽然想起年紀更小的時候,被關在那間地牢里的日子。

    同樣是昏黑寂靜,周身劇痛,身邊站著影影綽綽的人,面目可憎。

    而他獨自蜷縮在角落,環顧四周,尋不到一個足以信賴之人。

    近乎於鬼使神差地,他試探性出聲:「……謝星搖?」

    有人回了他一聲「嗯」。

    聲線清泠乾淨,不是那些人的嗓音。

    他莫名生出安心,心中嘲笑自己的愚不可及,在無休止的黑暗裡,忽地窒住呼吸。

    ——有某種柔軟溫熱的東西,緩緩貼上他耳朵。

    「晏公子。」

    溫和的手掌輕輕拂過耳尖,不帶褻玩之意,小心翼翼。

    像是安慰似的摸了摸小孩的頭,亦如對待易碎的珍寶。

    謝星搖定是覺出他心神恍惚,笨拙地一下又一下撫過耳朵:「沒事的。」

    疼痛如影隨形,晏寒來卻驀地笑開。

    有那麼一瞬間,他忽然覺得,撕裂感再加重些也沒關係。

    待在這種毫不隱蔽的地方,就算被樓里的小妖見到又如何。

    這本就是他的小心思。

    謝星搖看不見他的神色,只能感受到對方脊背上的顫抖。

    毒咒太強、識海受損,意識會不由自主陷入混亂,她雖不知晏寒來想起了什麼,卻能猜出那並非多麼美好的記憶。

    出神的一剎,被右手輕撫著的狐耳,陡然掃過她掌心。

    這個動作曖昧而微妙,好似一簇幽暗燭火,灼出心尖一熱,

    癢意漫開,不等她停下動作,便聽晏寒來啞聲道:「謝星搖?」

    他很少直呼她名姓,謝星搖應了聲「嗯」。

    她本打算追問發生了何事,舌尖卻渾然僵住,發不出聲音。

    在格外狹小的角落裡,空氣凝成靜止的熱意。

    她被團團裹住,身側掠過一道清風。

    緊隨其後,是更為滾燙的熱。

    ——狐尾柔軟,自晏寒來身後無聲探來,悄然貼近,尾端一勾。

    一如謝星搖曾經遞給他的那冊話本。

    當時她曾正色道,不妨學一學話本中的男主人公,定能討人喜歡。

    ……才不是讓他學習這種事情啊。

    絨毛蓬鬆,狐尾末端纏上她側腰,倏而上下一動、輕掃而過,撩起直入骨髓的癢。

    謝星搖說不出話。

    她的臉轟地滾燙,屏住呼吸。

    而在毫釐之距的角落,少年人細碎的呼吸在她耳邊悠悠溢開。

    「這是報酬。」

    晏寒來唇角稍揚,喉音極啞,也極輕:「謝星搖,喜歡這樣麼?」

    第72章

    四下寂靜無聲。

    長廊盡頭的角落幽深偏僻,鮮少有人靠近,偶爾自遠處傳來清悠腳步與小妖們的歡快笑音,不過片刻,便消失在其它拐角。

    隔著一件單薄紅裙,腰側的熱度若有似無。

    這樣的感覺並不清晰,謝星搖心中卻生出一種古怪的錯覺——

    仿佛隨著狐尾的動作,血肉被悄然化開,先是側腰,再到心口,最終熱意暗涌,連帶識海也一併消融,只剩下灼人的滾燙。

    喜歡嗎?

    她不知道。

    然而身體下意識的反應告訴她,自己並不討厭這樣的觸碰。

    臉上一定紅得厲害,被晏寒來的喉音撩過耳畔,耳中亦是嗡嗡作響。

    ……晏寒來,究竟清不清楚他在做什麼啊。

    原文裡說他離群索居,常年孑然一身在修真界遊蕩,無父無母,更無交心好友。

    在絕大多數時間裡,這隻狐狸都置身於九死一生的魔淵與秘境。比起與人相處,他或許更清楚應該如何解決鋪天蓋地的邪祟妖魔。

    他本就對人與人之間的分寸不甚了解,看了那些奇奇怪怪的話本之後……不會誤以為這是正常操作吧。

    謝星搖很快否決這個念頭。

    晏寒來自尊心強得要命,平日裡連一句軟話都不肯說。

    他也許的確懵懵懂懂,但絕對不傻。

    這樣的距離與姿勢,分明就曖昧過了頭。

    少年因身形不穩,一隻手撐住她身後的白牆,形成一個狹窄逼仄的小小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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