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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22:16:03 作者: 紀嬰
    看此人面上不愉的神色,加之他管家的身份,十之八九,別院的設計是由他所出。

    謝星搖凝神回想,沈府的院落大多精巧,唯獨一處別院花里胡哨,一片大紅大紫,與周邊格調渾然不搭。

    活該被批。

    男人說罷微微側過身去,貼近身旁的紫裙女人耳邊,語調曖昧:「你也覺得吧?」

    妥妥的職場騷擾。

    紫裙女人無言蹙眉,離他更遠。

    「下一位。」

    待年輕姑娘離場,玄衣男人側目而來,看向謝星搖:「我覺得那位紅衣姑娘不錯,不如聽聽——」

    他語意輕慢至極,視線更是叫人心生不適,謝星搖正欲回懟,忽見身側鴉青掠起,惹來一道帶有皂香的涼風。

    晏寒來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纖長雙腿只需邁開幾步,便行至書房中央。

    少年眉梢一挑:「我來。」

    「怎麼就是你來?」

    玄衣男人面露不愉:「擅作主張。」

    「之前二位皆按順序進場,想必這是約定俗成的規矩。」

    晏寒來唇邊隱有輕笑,聲調散漫,眼中卻無甚笑意:「因個人緣由橫插一腳,自顧自破了規矩——『擅作主張』一詞,是不是應當這樣解釋?」

    這是擺明了回罵玄衣男人擅作主張。

    謝星搖輕咳一聲,沒忍住嘴角的笑。

    晏寒來像只刺蝟不好招惹,對上他是真煩,然而與之相應地,和他站在同一戰線上時,也是真的很能讓人心情舒暢。

    比如此時此刻,她明顯見到玄衣男人眼角一抽。

    采朱不動聲色看一眼謝星搖:「正是這個意思。」

    采朱姑娘。

    你是個好人!

    「這位公子是個性情中人。」

    玄衣男人乾笑幾聲:「可惜性情中人,恐怕並不那麼適合沈府。倘若沈府難以接受你的性子,欲圖讓你矯正幾分——公子意下如何?」

    晏寒來目光比他坦然許多:「沈府偌大,而我無處安身。倘若我難以接受漂泊無定的日子,欲圖沈府分出一處土地,貴府意下如何?」

    玄衣男人皮笑肉不笑:「不可。」

    晏寒來理直氣壯:「那我也不能。」

    不愧是他,有夠厚臉皮。

    謝星搖坐在陰影里笑個沒完。

    「至於府中設計。」

    晏寒來淡聲:「倘若我是掌事,定會撤去別院裝飾。雖說是繁花盛景,然太雜太亂,無異於未經修剪的鄉野之地。」

    玄衣男人嘴角又抽了一下。

    「都說相由心生。由景觀心,別院中花出檐頭,乃是逾矩;亂無章法,是為冗雜;簇簇靈植花枝招展,想來設計之人習慣了招蜂引蝶,景花心更花。」

    晏寒來笑笑:「不知別院之景是由何人所出,言語若有不當,還望多多包涵。」

    從前面幾段對話里,他顯然也聽出別院是由玄衣男人所造。

    這段話諷刺得絲毫不留情面,無異於指著鼻子開罵。

    玄衣男人的品性於沈府人盡皆知,不止謝星搖,連另外三名面試官都揚了揚嘴角。

    最左的紫裙女人輕叩木桌,心情大好:「這位公子倒是見解獨到。」

    采朱亦是點頭:「繼續說。」

    「分明是無稽之談!」

    玄衣男人竭力維持氣度:「別院的布置自有其章法,只有對此一竅不通的門外漢,見它才會心覺冗雜。」

    「有何章法。」

    晏寒來揚眉:「不妨同我們說道說道。」

    「首先是房檐的設計,眾所周知,我們繡城——」

    男人語意急促,洋洋灑灑說了一番長篇大論,待得片刻,終於意識到不對勁。

    ……不對啊。

    分明他才是面試官,為何突然成了被動進行解釋的那一個?

    一旁的謝星搖狐假虎威,樂得正歡。

    晏寒來三言兩語一頓挑撥,居然順理成章把對方給繞了進去,這是反客為主啊。

    「……行。」

    玄衣男人咬牙微笑:「公子思緒活絡,口才亦是不錯。你若成了掌事,那便是在我手底下行事,屆時需得能吃苦,聽從調遣、說一不二,明白嗎?」

    「明白。」

    晏寒來對上他視線,琥珀色雙眸微微一勾:「我非但會聽從調遣、說一不二,還能一年三百六十五日、一天十二個時辰接連干苦工。」

    玄衣男人:「……你在同我開玩笑?」

    謝星搖聽明白晏寒來的用意,坐在角落揚聲接話:「他的意思是,是你先開玩笑的。」

    書房裡再度響起幾聲輕笑。

    玄衣男人被接二連三懟得啞口無言,沉默著欲言又止。

    他想發怒,然而縱觀所有對話,晏寒來從未真正點名道姓諷刺過他,倘若一時失態,吃虧出醜的仍是他自己。

    「以及,聽完這位玄衣公子的高談闊論,很難不讓人對貴府的修養生出質疑。」

    晏寒來倏而抬手,食指修長,不甚在意地撫平胸前衣襟:「今日面談不如到此結束,告辭。」

    謝星搖輕咳著噗嗤一笑。

    好傢夥,晏寒來膈應人是真的有一手,竟能把反客為主進行到底——

    別的面試都是面試官淘汰選手,他倒好,直接把面試官給否決了。

    再看玄衣男人,早已面如土色。

    「我想了想,若說吃苦的話,我應該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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