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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22:16:03 作者: 紀嬰
    如今身處北州,凜風朔雪天寒地凍,晏寒來的症狀恐怕比之前更加嚴重。

    謝星搖出於好心,對方卻並不領情,邁步向上:「不必。」

    「現在獨自回房,繼續用刀劃手腕?」

    她下意識皺眉,拉住少年手臂:「這是何種病症?凌霄山醫修眾多,若能向他們告知一二,或許可以找出——」

    一句話沒來得及說完,晏寒來渾然頓住,謝星搖亦是一呆。

    他不知中了什麼毒或咒術,身子止不住輕顫,被她觸碰到的那一剎——

    謝星搖欲言又止,右手僵住,靜悄悄鬆開。

    被她觸碰到的那一剎,少年額角碎發倏然翹起,定睛看去,頭頂赫然現出兩隻毛茸茸的雪白色耳朵。

    狐狸耳朵,炸毛了。

    糟。糕。

    她真沒想過,此時此刻的晏寒來會敏感成這樣。

    這究竟是什麼稀奇古怪的毒咒啊?

    謝星搖做賊心虛,奈何今日流年不利,她堪堪鬆手,便聽樓下的月梵好奇道:「搖搖?你和晏公子怎麼了?」

    他們三人顯然聽到了動靜。

    樓道狹小,昏暗無光,晏寒來的氣息混亂而滾燙,幾乎將整個空間悄然填滿。

    突如其來的問詢清脆而張揚,更襯得樓道之中靜謐非常,緊隨其後,是幾道越來越近的踏踏腳步。

    晏寒來呼吸更亂。

    謝星搖看一眼雪白的狐狸耳朵,上前一步,掌心不動聲色貼在他脊背。

    溫熱的靈力輕盈漫開,自脊骨淌入五臟六腑,少年眸色沉沉沒出聲,須臾間,蒼白面色有了一瞬緩和。

    狐耳絨毛輕顫,恢復成人形模樣。

    下一刻,月梵、溫泊雪和韓嘯行出現在樓道口。

    「沒什麼,聊聊天而已。」

    謝星搖笑笑,神色如常:「我先回房休息啦。」

    月梵沒看出不對勁,揚唇笑道:「晚安!」

    他們三人來得快去得也快,不消多時告別離開,繼續享受大師兄準備的飛舟甜點。

    謝星搖鬆開放在他後背的手心。

    於是暖意倏然褪去,不適感又一次裹挾全身。青衣少年長睫一動,破天荒露出點兒茫然的神色。

    他睜著一雙漂亮琥珀色眼眸,眼尾殘存了溫熱的餘燼,置身於漆黑樓道間,眉眼好似被水濯洗後的黑曜石,凜冽卻狼狽。

    謝星搖被這道眼神看得一頓,試探性開口:「……還想要嗎?」

    不對,這句話聽起來很不對勁。

    她很快重新組織語句:「就當退毒療傷。」

    可惜她沒能得到回答。

    沒了渡來的靈力,晏寒來再無法支撐形體,眨眼之間,變成一隻小小的白毛狐狸。

    在狐狸咕嚕嚕滾下樓梯前,謝星搖將他攬入懷中。

    晏寒來條件反射想要掙扎,奈何渾身上下難受得厲害,沉默片刻不再動彈,別開眼不去看她。

    樓道里並不安全,隨時可能會被另外幾人發現,謝星搖放輕腳步,飛快進入房中。

    懷裡的白狐狸身形微僵,垂下腦袋。

    這個動作來得微妙,謝星搖先是一愣,很快猜出對方的心思——

    修真界同樣講究男女有別,按照規矩,女子臥房不能隨意進出。

    身為狐狸也這麼古板,居然牢牢記下了這一套,對她住的房間如此避諱。

    「讓我看看。」

    謝星搖坐上桌邊木椅,微微斜倚一側,掌心靈力暗涌:「這病症……」

    靈力無形,穿過絨毛直浸血肉,於血脈之中悠悠前行。

    她的動作小心翼翼,無言蹙起眉心。

    真奇怪。

    除了時冷時熱,晏寒來的血脈並無其它異樣,她引出的靈力幾乎蔓延至全身,卻始終找不出病症的源由。

    再往深處,便是身體中最為重要的靈脈與識海。

    這兩處位置隱秘而脆弱,是外人不便觸及的禁區。

    她心知逾越不得,更何況晏寒來的識海被下了重重禁制,顯然不願讓人靠近。

    莫非源頭……在識海之中?

    謝星搖暗暗思忖。

    身體裡尋不到病灶,不像先天形成的疾病,應是被人刻意種下了毒咒。將咒術深深印入識海,發作之時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手段可謂殘忍至極。

    「當真不用問問凌霄山的醫修前輩嗎?」

    掌心按住狐狸後脊,她遲疑道:「你這種樣子……毒咒不除,日日蠶食心脈,身體支撐不了太久。」

    晏寒來懨懨搖頭。

    他有意隱瞞,謝星搖便也不再追問,手心靈力緩緩凝集,溢散出更為濃郁的熱度。

    晏寒來極瘦極高,平日裡一襲青衣有如雲海青松,這會兒化作狐狸模樣,亦是瘦削的個頭。

    像只懶散的白貓,只不過絨毛更多更長、尾巴大大一團,雲朵一般蜷在身後。

    他對旁人的觸碰十分抗拒,身體不時輕輕顫抖,偶爾被靈力掠過後頸,還會不動聲色僵起身子,搖搖耳朵。

    渾圓精緻的毛絨絨,誰看了不會心動。

    謝星搖愛好不多,高中時倘若學得心煩,會去學校附近的貓咖坐一坐。

    她對小動物毫無抵抗力,如今白糰子在懷,鼓起勇氣開口:「晏公子。」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體內難忍的劇痛尚未褪盡,晏寒來迷迷糊糊撩起眼皮,果然聽她繼續道:「耳朵,我能摸一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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