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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22:16:03 作者: 紀嬰
北風吹落檐角一堆落雪,小少年向他們揮手告別,正要轉身離去,忽地雙眸一亮:「師傅——!」
謝星搖想要一個可能性微乎其微的奇蹟。
如今看來,她賭贏了。
日光凌亂,樹影斑駁。紅裙少女悠悠抬頭,瞥見那雙明亮杏眼的剎那,揚眉勾起唇角。
謝星搖:「一起去吃火鍋,有興趣嗎?」
第37章
這間書院建於二十年前,面積極廣,除卻院落中矗立的幢幢樓閣,還占據了院落後方的那座幽寂雪山,一眼望不到盡頭。
行於院中,入目是一條纖長的鵝卵石小道。道路連綿,時有分岔,兩旁栽種有棵棵松柏,因有靈力庇護,枝葉青翠欲滴。
順著小道向前探去,木質小樓成行成排,清一色白牆黑瓦,檐角凝出道道冰棱。
謝星搖好奇張望,身側的雲襄輕聲笑笑:「北邊是教授孩子們課業的地方,往西是住房,東側有片結冰的湖,他們常去湖邊觀景。」
溫泊雪摸摸後腦勺:「那南方呢?」
月梵面露同情:「我們正是從南邊進來的,溫師兄。」
一聲「師兄」被她叫得陰陽怪氣,謝星搖沒忍住笑出聲來,在溫泊雪無辜的視線中輕咳一下,轉頭看向雲襄:「那次死裡逃生後,你就來了朔風城?」
「沒那麼容易。」
想起不甚愉快的記憶,雲襄皺皺鼻尖:「跳下懸崖後,我昏迷了整整三天。」
當年她被妖魔團團圍住,逼退至懸崖盡頭。那時的雲襄沒想太多,只覺得與其死在它們手上,不如來個乾淨利落的自我了斷。
沒成想,明明已經步入了死局,她居然還能在暗無天光的懸崖下睜開雙眼。
在嘗試捏自己手心、咬自己手腕、戳自己傷口,並最終在傷口撕裂的瞬間疼出眼淚時,雲襄終於不得不相信,她還活著。
她想起謝星搖贈予她的那抹碧色,也想起紅裙少女最後的傳音,莫要遺忘歷史原本的章法。
須彌教大祭司,一向是個聰明的姑娘。
「醒來以後,我在崖底生活了一段時日,等傷口恢復,才啟程前往朔風城。」
雲襄言語簡略,溫聲笑笑:「我運氣不錯,很快找到一份事做,在這裡安定下來。」
她的語氣雲淡風輕,實則報喜不報憂,將這段經歷省略了許多。
碧流石雖能護住最為重要的心脈,助她逃過必死之劫,然而除了心脈上的致命一擊,雲襄身體的其餘部分,同樣遍布重傷。
腹腔,四肢,五臟六腑,甚至識海。
自活下來的那一刻起,她便斬斷了和之前身份的所有關係。為讓歷史如常運轉,大祭司雲襄必然死於決戰之中,而她,將成為另一個截然不同的普通人。
於是沒有支援,沒有後路,哪怕走投無路,也找不到任何人求救。
雲襄拖著滿身重傷,在崖底生活了不知多少天。
剛開始的時候最是痛苦,她被疼得沒法動彈,只能獨自坐在一處角落,用所剩無幾的靈力加快傷口癒合。
由於識海也受了傷,每日每夜都過得昏昏沉沉,絕大多數時間,全是在昏睡里度過。
後來傷口漸漸癒合,雲襄卻仍然很容易睡著。
日子一天天過去,她用了整整上百年,才終於將殘損的身體調養大半,不再整日昏昏欲睡。
那場劫殺魔君的決戰被描寫得無比慘烈,謝星搖聽她笑著說出往事,心中瞭然、澄明如鏡。
受了將死的傷,又孑然一身無依無靠,日子怎麼可能過得輕鬆舒坦。雲襄之所以匆匆略過不提,是為了不讓他們擔心。
雲襄道:「後來我攢了些錢,就把這地方買下來了。」
溫泊雪身為當之無愧的氣氛活躍組,聞言積極接話:「為什麼想到要辦一所書院?」
「你們應該也察覺到了,北州很亂。」
雲襄同他對視一瞬:「這裡的人們活得隨性恣意、處處風流,奈何其中有不少貧苦人家,連生計都要發愁。如此一來,被隨意丟棄的小孩也就越來越多。」
溫泊雪眨眨眼,聽她繼續道:「我曾經是個孤兒,幸有師父收留,才不至於露宿街頭。其實最初的時候,我只收養了一個時常在門邊徘徊乞討的小姑娘,沒想到後來孩子越來越多,原本的房屋漸漸容納不下——」
雲襄無奈笑笑:「就變成這樣了。」
更早一些的時候,她靈脈受損、靈力大傷,哪怕使出尋常術法,都要用去不少功夫。
然而這張屬於須彌大祭司的臉絕不能被人認出,久而久之,雲襄習慣了在外保持易容術,回到書院裡,面對最為信賴的孩子們時,才偶爾精疲力竭卸下偽裝。
萬幸,每個孩子雖然懵懂,卻皆是守口如瓶。整個北州境內,無人識破她的身份。
三百年過去,她的相貌與當初並無差別,眉宇之間青澀褪卻,由豁達的溫柔取而代之。
許是因為時常同十多歲的小孩們待在一起,當雲襄抬眸,眼中仍能瞧出幾分澄亮明光。
「多虧有你們救我一命。如今我生活在朔風城,同這群孩子們住在一起——」
雲襄仰頭,吸一口清新冷冽的空氣,嘴角揚開小小的弧:「我很開心。」
雖然比不上須彌大祭司的地位尊貴、萬人朝拜,但拋開身份帶來的重重枷鎖,作為雲襄,她不後悔這樣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