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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22:16:03 作者: 紀嬰
「那亦是因我心性不堅。」
白妙言搖頭:「聽聞道友們將我家人盡數超度……」
「超度我們沒插手,」月梵不搶功勞,拍拍謝星搖肩頭,「是她做的。」
白妙言安靜笑笑:「多謝。」
她說罷低頭,自懷中取出一串吊墜。
吊墜上的綠色石頭狀若翡翠,內里並非玲瓏澄澈,而是徘徊有縷縷深色的流影,靈力自內而外無聲流淌,顯而易見價值不菲。
「我身無長物,這墜子名曰『碧流』,有護體之效,是我如今僅有的寶物,今日當作謝禮贈予姑娘,還望姑娘莫要嫌棄。」
謝星搖自是拒絕:「白小姐體弱,應當帶著它防身。」
她說得毫不猶豫,對方卻並不退讓,掌心攤開朝著她的方向,始終沒有多餘動作。
溫泊雪見局面僵持不下,正打算出言解圍,卻見一旁的謝星搖陡然伸手:「多謝。」
白妙言本是神色暗淡,這才從眼角眉梢溢出笑來。
謝星搖將寶貝小心翼翼收好,晏寒來瞥她一眼,喉頭微動。
他能看出來,謝星搖和白妙言很像。
出生於大戶人家,有著良好的能力與教養,也理所當然地,擁有獨屬於自己的那份自尊。
白妙言作為白家後代,置身於今日境地已是十分尷尬,唯有知恩而報,才能令她看上去不像個遭人施捨的可憐蟲。
謝星搖最初執意不收,應是想到這一點,才會在後來接過謝禮。
這人倒也不是只懂耍嘴皮子。
沉默片刻,謝星搖遲疑出聲:「白小姐今後有什麼打算?」
白妙言無家可歸,今時今日頂著一身虛弱軀殼,不知還能去哪兒。
月梵飛快道:「凌霄山是個不錯的去處,白小姐有沒有興趣拜入師門?」
白妙言笑著搖頭:「多謝各位好意,只是我修習白氏術法多年,不宜轉修其它。更何況,白氏一族的傳承,已盡數落在我手中了。」
她一頓:「我爹的魂魄被納入誅邪,成了刀靈一般的存在。既有他作陪,天涯遼闊,四海皆可為家。」
她說著揚起長刀,於刀鞘之上,漸漸氤氳出縷縷虛影。
影子勾纏生長,最終聚成一個熟悉的人形。
謝星搖脫口而出:「白老爺!」
目光可及之處,高大的男人頷首揚唇:「諸位道友,多謝。」
他說罷彎了彎眼尾,冷肅的面容如同寒冰消融,溢開幾分孩子氣的笑:「對了,我對那套唯物主義理論極感興趣,不知謝姑娘可否留張傳訊符,以便日後探討。」
白老爺,唯物主義忠實愛好者,修真界不斷探索的理論先驅。
謝星搖在心中默默送他一頂小王冠,點頭應聲:「沒問題。」
白妙言看著她爹左右倒騰,靜默無言,嘴角止不住地輕勾。
溫泊雪:「二位打算什麼時候走?」
謝星搖看一眼她手裡的帷帽:「今天……現在?」
「不錯。」
白妙言會心一笑:「今日天有細雨,大夫送了我帷帽遮雨。」
鎮子裡妖禍已除,她身為除妖師,已再無逗留的理由,更何況於她而言,此地留下的回憶實在稱不上美好。
謝星搖與她默然對視,不需言語,在恰到好處的分寸之間,一切未出口的話語都有了合理解釋。
謝星搖點頭:「保重,再會。」
白妙言笑:「再會。」
春雨總是細密柔軟,如露亦如霧,無處不在,卻又尋不到影蹤。
白妙言離開時,庭院中恰好吹來一陣涼風,吹落桃花漫天,也吹動竹林雋秀的骨,枝葉簌簌,像極姑娘搖曳的青衣。
月梵站在窗前:「她會去哪兒呢?」
溫泊雪盯著小徑上越來越遠的背影:「這一幕應該錄下來,當作武俠大片的片頭,鏡頭一點點拉遠,再定格。」
晏寒來懶懶靠坐在床頭,似是覺得睏倦,側著臉闔上雙眸。
「我倒是想起一首詞。」
謝星搖用兩手托住腮幫:「穿林打葉,料峭春風。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
遠處竹影斑駁,墨色屋檐融化在淺白的霧中,一滴雨珠自檐角落下,打濕白妙言手背。
她靜靜回頭,與窗前的人們對視一瞬。
高挑青年眉目雋秀,見她回首,微微頷首致意;白衣女子清雅脫俗,不知為何帶了幾分格格不入的野性,朝她揚起嘴角。
身著紅裙的姑娘眉眼彎彎,向她用力揮了揮右手。
在那場婚禮之前,她尚且是個無憂無慮、生活在萬千寵愛之下的小姑娘;大婚之後,便不得不背負起千百年的使命與恩仇,面對孑然一身的漫漫長路。
當白妙言再轉身,背影筆直如刀。
「我知道。下一句是——」
月梵笑:「也無風雨也無晴。」
也無風雨也無晴。
有風掀起帷帽一角,那道青色身影望向沒有盡頭的前路,一步一步,走入瀟瀟雨中。
第17章
謝星搖在床上休養生息整整五天,因有凌霄山的靈丹妙藥,大傷小傷痊癒大半,終於能下地亂跑亂跳。
江府的險情塵埃落定,按照劇情,一行人也就到了回凌霄山的時候。
當然,還得加上一個晏寒來。
無論動機如何,晏寒來在暗淵裡實打實受了傷,也是實打實救過謝星搖一命,倘若就這樣丟下他,未免有些恩將仇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