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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22:16:03 作者: 紀嬰
    ……你接戲也太快了吧!

    此情此景,任誰都能明白這對兄妹的難處。

    遙遙相對的小屋裡,青年摔倒又站起的身影是那麼清晰,這一刻,他仿佛不再是一個單純的人,而是漸漸抽象成為兩個字。

    勵志。

    他顯然有病,而且病得不輕。

    一時間沒人再開口說話,直到溫泊雪終於慢慢站直,如喪屍般猙獰地前行幾步。謝星搖透過夜色,看見管家泛紅的眼眶。

    當初樂師選拔,也是這人哭得最凶。

    「你可以走路了!」

    月梵喜上眉梢,掩飾不住興奮:「能試著跑起來嗎?還有跳躍!」

    有小丫鬟已經開始抹眼淚。

    因為屋子裡的那人,他當真帶著骨折似的雙手雙腳,扭曲著四肢跳了幾下。

    然後在弓起右腿的瞬間,爛泥一般跌倒在地。

    月梵倒吸一口冷氣:「你怎麼樣!」

    「沒事。」

    溫泊雪蹙眉抿唇,望一眼膝蓋:「我好像……感覺不到疼痛。」

    對啊。

    在《人們一敗塗地》里,他只是個橡皮泥小人。而橡皮泥,沒有痛覺神經。

    如果沒有疼痛,他的身體完完全全橡皮泥化,是不是也代表……他真能和橡皮泥一樣不怕疼不怕火,還能當作電力絕緣體?

    修真界裡的渡劫,好像就是劈天雷來的!

    這個念頭有如暗夜明燈,溫泊雪被激得一喜,再一次敲敲膝蓋:「沒有痛覺……我真的不覺得疼!」

    「連痛覺都已經失去了嗎。」

    管家雙目微闔,不忍再看:「身患重病、家境拮据,如今漸漸喪失五感,他只能面對親人強顏歡笑,不愧是真漢子!」

    晏寒來:「二弟,何苦。」

    謝星搖:……自我腦補出了好完整的故事線!還有晏寒來你也太配合了吧,是捧哏嗎!

    月梵:「不怕疼?這挺好的。跑起來太難,你要不休息一會兒?」

    溫泊雪咬牙:「不,我一定可以。」

    這也太離譜了。

    謝星搖搜索記憶中的苦情劇台詞,抹去眼角不存在的淚水:「二哥……你為何這麼傻?」

    「不。」

    管家真情流露,語帶哽咽:「他不傻,他一定可以。」

    這是屬於人類的奇蹟,生物學的光輝。

    青年笨拙抬起雙手,在經歷了一遍又一遍的摔倒後,終於如螃蟹一步一步、一點一點,以無比詭異的姿勢來到房屋中央。

    不止月梵,連門外的小丫鬟們都目露柔光。

    他做到了。

    ——他終於做到了!

    燭光輕晃之間,溫泊雪亦是揚唇笑開。

    原來,他也能做到與眾不同的事。

    此時此刻清風徐來,拂過他烏黑的發與含笑的側顏,他的世界冰雪消融萬物復甦,一切都光明而澄淨,充滿美好與希望。

    唯有知曉一切來龍去脈的謝星搖沉默無言,眼角狂跳。

    ——在毫無勵志濾鏡的視角下,溫泊雪被風糊了滿臉頭髮,頂著一張慘白的臉咧開嘴巴,一邊狂奔,一邊扯動著癱軟的面部肌肉:「蛤蛤,蛤蛤蛤。」

    就很驚悚,很恐怖片,很像喪屍圍城,因為找到了獵物而發出獰笑。

    如果有誰說他沒病,一定會因為詐騙罪被判處死刑。

    一縷風聲倏過,屋裡響起月梵欣喜的嗓音:「太好了!不過好奇怪,你覺不覺得今夜一直在吹冷風?門窗應該關緊了——」

    她最後一個「吧」字沒說出來。

    因為當房中二人齊齊扭頭,視線所及之處,是門外一堆黑壓壓的腦袋。

    月梵:……

    溫泊雪:……

    月梵笑容凝滯,併攏雙腿挺直腰身,慢慢恢復平日裡的仙女坐姿。

    溫泊雪一雙眼睛失去神采,笑聲越來越小,直至消失不見:「哈哈……哈,蛤蛤。」

    他想哭。

    「嗯,那個——」

    電光石火之際,月梵想起他的盲人人設:「二弟你別怕,門外是大哥妹妹和江夫人。」

    她說著笑笑:「讓各位見笑了,我弟弟他身體不太好。來,二弟,走累了休息休息,喝水,喝水。」

    溫泊雪佯裝鎮定:「多謝,我沒事。」

    他顯而易見滿臉通紅,為了緩解尷尬,將遞來的葡萄汽水一飲而盡。

    謝星搖卻想起一個頗為嚴肅的問題。

    此時此刻的溫泊雪,仍然是遊戲裡的橡皮泥小人。

    橡皮泥小人不具備人體構造,如此一來,能喝水嗎?

    這個念頭須臾閃過,她看見溫泊雪倏然縮小的眼珠。

    在他眼中,那一刻飛快掠過許許多多,例如茫然、驚恐、以及竭力遏制的慌亂。

    旋即,一聲嘩啦暴響。

    ——溫泊雪身體用力一晃,整個人有如老牛反芻,化身一隻狂暴版豌豆射手,自口中噴射出紫紅交織的葡萄汽水,飛流直上三千尺,直衝房梁之上!

    「救、救命啊!噴、噴——」

    那紫紅近黑的液體似曾相識,管家目眥欲裂:「噴血啦!」

    丫鬟們大受震撼,噤若寒蟬。

    「今夜……是我們打擾了。」

    江母穩住顫動不止的眼珠,用所剩不多的理智斟酌詞句:「想不到令兄病重至此,實在……」

    謝星搖輕扯嘴角:「二哥病重的時候就會這樣,我們已經習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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