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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22:16:03 作者: 紀嬰
大夫輕嘆口氣:「最早失蹤的,是郊外一個獨居的裁縫。聽說他夜裡與人喝酒,夜半獨自回家,那麼大一活人,第二天就沒了影子。從那以後,鎮子東邊的王叔、鎮子北邊的鐵匠、就連住在我斜對門的鄭家二兒子,都莫名其妙不見了蹤跡。」
謝星搖靜靜地聽,心裡明亮如鏡。
致使百姓失蹤的罪魁禍首,乃是藏身於江府里的各路妖魔,包括江承宇。
這個修真界講求人、妖、魔和睦共處,絕大多數妖魔循規蹈矩,當然也偶有例外。
江家府邸堪比一座妖窟,上至當家主人,下至丫鬟小廝,混入了不少魑魅魍魎。
食人心、飲人血,對於妖魔而言,這種邪術能大大提升修為。
在此之前,江承宇一直將流浪之人當作獵物,然而復生之術對靈力的需求太大,一次失控,讓他對郊外那名裁縫下了手。
面黃肌瘦的流浪漢,哪能比得上這種味道。
江承宇食髓知味,行事越發肆無忌憚,不但毫無顧忌大肆屠戮,還將更多的男男女女關入江府地牢,以備不時之需。
他早就打好了如意算盤,等復活白妙言便舉家搬離此地,到時候死無對證,誰能奈何得了他。
謝星搖揉揉太陽穴。
她雖知曉一切的來龍去脈,卻沒辦法直白告訴溫泊雪,心裡憋了滿滿當當的話,沒一句能說出來。
「出了這檔子事,鄭二他娘每日以淚洗面,他爹不去上工,四處尋人討說法,可連喜鎮這麼大,哪能讓他找到兇手?」
大夫長嘆:「近日鎮中人心惶惶,有諸位道長在,我便放心了。」
他說到這裡,似是心有所念,忽地望向身側那面牆壁。
「還記得三年前妖獸作亂,也是溫道長為我們平了禍災。那回道長受了點傷,還是在我這兒醫治的——溫道長,你可記得親手贈我的這面牌匾?」
牆上掛有不少牌匾錦旗,皆是痊癒的病人所贈,大夫含笑所看,正是中央那塊方方正正的草書豎匾。
「自然記得,這四字皆是由我親手所寫。」
溫泊雪仍是清清冷冷的模樣,川渟岳峙,風姿澹澹,說著停頓稍許:「——炒乾麵去。」
謝星搖正在喝水,聞言嗆得連咳三聲。
她從小學習書法,對豎匾認得清清楚楚,自上而下,分明是無比正經的四個字。
妙
手
回
春。
大夫亦是一愣,繼而哈哈大笑:「道長真會開玩笑!『妙手回春』居然還有這種讀法,有趣有趣。」
這回溫泊雪停頓的時間更長,眉梢如波輕盪,勾起半邊嘴角:「我看師妹被嚇得不輕,便想以此緩解氣氛。」
謝星搖軟聲笑:「多謝師兄。」
話雖如此,但她總覺得不大對勁。
這個「緩解氣氛」的解釋,未免與溫泊雪的人設相去甚遠。
他自幼熟讀詩書,在字畫上頗有建樹,加之性格嚴肅認真,絕不會拿書法開玩笑。
另一邊,溫泊雪順理成章接下她的道謝,眉目微舒,唇邊的微笑好似冰水消融。
無人知曉,與此同時,青年玉竹般的指節重重扣在身側。
——糟糕。
糟糕糟糕糟糕……這個叫謝星搖的師妹一定察覺出不對勁了!
*
溫泊雪是昨天夜裡穿來的。
他普普通通一個演藝圈小糊咖,居然莫名其妙成了仙門二師兄。這裡講究飛檐走壁御劍飛行,牛頓來了百分百氣到上吊,無論吃穿住行,都讓他覺得不適應。
不過沒關係,他的身份乃是全書主角,英俊瀟灑不說,還有一身百年難得一見的天賦,按照小說經典套路,定能披荊斬棘一路高升,走上人生巔峰。
但思考一夜後,他很快意識到了危機。
修真界妖魔橫行,軀殼裡闖入另一個魂魄,那叫冤魂附身,是要被灑黑狗血,打入萬劫不復之地的。
於是他給自己的大半張臉下了定身咒。
畢竟原著里的「溫泊雪」不苟言笑、表情不多,可不就是類似於一動不動的面癱麼。
還真別說,這定身咒一下,居然真沒人察覺出不對勁兒。
「溫泊雪」的殼子裡換了個魂兒,這件事絕對不能被戳穿。他把秘密深深藏在心底,要想暴露身份,除非有人一層一層剝開他的心——
但是「手」和「回」寫成連筆,可不就成了「乾麵」嗎!
「這邊的行書也不錯。」
這個小插曲轉瞬即逝,謝星搖似乎沒有過多在意,而是揚起白且細的脖頸:「溫師兄,你平日裡最愛書法,覺得這四個字怎麼樣?」
溫泊雪順著她的視線抬頭。
他不懂什麼行書草書,只覺得古代人寫字看不懂。作為高雅藝術的門外漢,他一向對書法不感興趣,然而見到那四個字,還是忍不住睜大雙眼。
這幅字……
規規矩矩的醫館裡,怎會掛出如此不堪入耳的言語?
另一邊的謝星搖凝視他半晌,噗嗤笑出聲:「師兄,這『智巧是金』寫得遒勁有力,與你不分伯仲,想必出自一位高人。」
智巧是金。
溫泊雪恍然大悟,露出一個釋然淺笑。
他險些忘了,古人的閱讀順序是從右往左,方才匆匆瞥去,險些看成「全是弱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