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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22:16:03 作者: 紀嬰
妖魔來了又散,滿天烏雲吞沒苟延殘喘的月光。謝星搖見他劃破手掌,任由血流如注,與手中的暗光交織纏繞。
一步接著一步,凡是少年所過之處,魯莽上前的魔物紛紛散作黑煙;而他本人則在放血的瞬間彎起雙眼,靈力愉悅且迫不及待地溢開。
瘋子。
說來諷刺,在這個渾然陌生的世界裡,她頭一回感到安心,也是因為這位瘋子。
不過那都不重要了。
殘存的氣力消弭無蹤,謝星搖打了個哈欠,希望醒來的時候,她能不覺得這麼疼。
*
謝星搖是被疼醒的。
不幸中的大不幸。
穿越遠沒有小說里寫的那樣容易適應,即便做了心理建設,當雙眼睜開時,她還是生出了一種「之前全在做夢」的錯覺。
可惜闖入眼底的,是間古意頗濃的素雅木屋。
甫一側目,還有一張漂亮卻蒼白的少年面龐。
識海里那個求救的任務沒了蹤跡,由另一行字取而代之:
【與溫泊雪會合,一併潛入江府。】
溫泊雪,《天途》男主人公,凌霄山赫赫有名的少年天才,也是謝星搖同門二師兄。
在原文之中,謝星搖慘遭江承宇背叛,對後者深惡痛絕,恰在此時遇見同樣下山歷練的溫泊雪,一番哭訴後,向溫泊雪告知了江氏一族狐妖的身份。
可巧,她二師兄之所以下山,就是為了調查這個鎮子裡的一樁惡妖殺人案。
於是兩人一拍即合,一個為報仇雪恨,一個為查明真兇,結伴潛入了江家府邸。
溫泊雪聽聞她受傷,自會來醫館尋她。當務之急是儘快養好傷,確保今後不拖其他人後腿。
謝星搖整理好思緒,竭力坐起身。
這間屋子不大,處處彌散出無形無影的藥香,她躺在角落一張床鋪,相鄰的另一張床上,靠坐著晏寒來。
她傷得不輕,晏寒來的傷勢同樣稱不上好,面上血色全無,自袖口露出的左手被繃帶死死纏繞,襯得指尖慘白。
只可惜,這傷雖是為她所受,目的卻不單純。
書中雖然並未寫明,但根據謝星搖的推斷,晏寒來之所以救她,是為了實現計劃中的重要一環。
——先不動聲色跟蹤一名凌霄山弟子,繼而在危機時刻出手相助,如此一來,便能輕而易舉同仙門拉近關係,混入主角團之中。
否則以他殺人不眨眼的性子,怎麼可能毫不猶豫去救一個陌生人。
打從一開始就暗藏目的、從未對誰付諸真心,正因如此,在閱讀《天途》時,她才會對這個角色尤其不喜。
如今身為被他利用的棋子,自然更是厭煩。
「這裡是……」
目光落在晏寒來面上,謝星搖佯裝茫然,遲疑頓住:「多謝公子相救。」
少年垂眸瞥她,似是不愛搭理,懶懶點了點頭。
以晏寒來的人物設定,不可能對初初見面的陌生人多麼熱情,謝星搖並不在意他的冷淡,繼續緩聲道:「我乃凌霄山弟子謝星搖,不知公子姓甚名誰?」
這回他倒是答得挺快:「晏寒來。」
他說著頓住,目光飛快掠過她臉龐,似笑非笑:「謝姑娘所用法器,著實有趣。」
據原著所言,此人打小沉迷於邪魔歪道。
晏寒來對她本人毫無興趣,如今顯而易見,是動了那把槍的心思。
「區區火器,不值一提。」
謝星搖迎上他視線,坦坦蕩蕩:「反倒是晏公子身手過人,那般獨特的術法,比任何法器都更有趣味。」
晏寒來的招式來路不明,絕對稱不上正派。她把話題一股腦全扔回去,被不著痕跡質問的人便成了對方。
黑衣少年鳳目微抬,嘴角雖噙著笑,目光卻是鬱郁沉沉,仿佛連屋子裡的氣壓也被頃刻壓低,生出惹人心悸的冷意。
他生性敏感,指不定在思忖著如何抹她脖子。
奈何小魔頭雖然嗜殺成性,在奪得仙門聖骨以前,卻絕不可能向凌霄山弟子下手——倘若因此暴露身份,他非但拿不到仙骨,還要落得一個通緝的名頭,實在得不償失。
如謝星搖所料,對方只回她一個冷漠的笑。
「區區小技,不足掛齒。」
晏寒來學她的語氣,多出點兒戲謔之意:「反倒是謝姑娘隻身一人闖入暗淵……身為仙門弟子,莫非不知那是送死的禁區麼?」
話茬又被拋了回來。
謝星搖不落下風:「降妖除魔的事,哪能叫送死?再說,晏公子不也在那兒?」
言外之意,你同樣別有用心。
「除魔——?」
暗淵之中九死一生,即便仙門長老出手,也不可能將鬼怪趕盡殺絕。
「除魔」二字被他說得譏誚,拉長的尾音悠悠上揚,不管摳出哪個字來,都能聽出諷刺的味道:「若是這般,謝姑娘不愧為少年豪傑,年紀輕輕便有賑濟蒼生之願,在下佩服。」
笑面虎。
在原著小說里,他向來對仙門成見頗深,連帶謝星搖這個小弟子一併遭殃。
此人從頭到尾居心不良,謝星搖不想多做糾纏,更懶得去刷好感度,聞言揚唇笑笑,露出兩顆白亮亮的虎牙:
「晏公子不顧自身安危,救我於危難之間,自是不逞多讓。我見多了虛與委蛇口蜜腹劍之人,公子可要比他們好上十倍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