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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22:14:35 作者: 莫羨
「當時在巷子裡,我欠你一條命,就當現在還了。」
項承昀耐心告罄,拔出插在桌上的匕首,甩在兩人面前,「決定好了就動手吧。」
兩人俱是一愣。
那人咽下淚水,「……殿下這是何意?」
項承昀看了晚娘一眼,露出個意味不明的笑,「你與她,只有一個能走。你想走,就把她殺了。一命換一命,很公平。」
那人笑得比哭還難看,顫抖著低下頭,試圖用無力的雙臂夾起匕首。
可沒了雙手,僅憑不怎麼靈活的大臂,根本無法將匕首夾緊,往往不過片刻,匕首就再度掉落在地上。
才嘗試了沒幾次,他便已滿頭都是汗水。
這十幾日來,他全身骨骼被扭斷數根,此刻也不過是勉強支撐著身體不倒下去,根本沒辦法再拿起那把匕首了。
晚娘嘆息一聲,俯身上前。
那人見她就要拿起匕首,再顧不得其他,張嘴咬住匕首的一側,抬眼看向晚娘。
鋒利的刀口割開他的唇角,血淌了下來。那人眉頭都沒皺一下,警惕地看著晚娘,眼中殺意涌動。
晚娘看著他的眼神中的凌厲,慘然一笑,「我從沒想過,有一天你也會用這樣的眼神看我。我為錢財,殺了那麼多人,這或許就是我的報應。」
那人垂了垂眸,下一刻,刀刃對準脖頸,他不顧一切地撲向晚娘。
晚娘閉上了眼,放任那人口銜利刃,向自己撲襲而來。
這一刻,她多年來身為殺手的一切本能,全都被她自己遺忘在腦後。
衝力將她壓倒,頭撞在地上時有些痛。
可那奪人性命的一擊卻遲遲未曾到來。
一股溫熱落在晚娘身上,逐漸擴散得越來越大。
晚娘意識到什麼,猛地睜開眼。
那人倒在她身上,脖頸間插著一把匕首,血順著那雪白的刀片,源源不斷地落下來,落了兩人一身。
方才那刀尖,從一開始就對準了他自己。
那人定定望著晚娘,眼中滿是哀傷。
他咳出一口血,口中含糊著,「……走……離開這……永遠……不要……回來……」
晚娘呆呆道:「安郎?」
成安用盡所有力氣,將鼻子探過去,擦去晚娘眼角的淚水。
他最後一次對她笑了笑,隨後眼睛永遠的黯淡了下去。
一片安靜中,晚娘沉默著坐起來,將成安放平。
她面無表情的拔下那把匕首,在自己身上擦了擦。
「現在,那些信放在哪,只有我一個人知道了。」她低著頭,看著成安身下蔓延開的血色,「我可以告訴你,不過,我要你——」
她猛地抬頭,以一種快到極致的速度,直衝向幾步開外的項承昀,「——拿命來換!」
變故太快,侍衛阻攔不及,只得眼睜睜看著那利刃刺向項承昀。
衣櫃中,沈蔓驚得輕呼一聲,下一瞬,她趕緊捂住自己的嘴,驚恐地看向外面。
好在所有人心神都在晚娘身上,無人注意到她發出的聲音。
而就在這短短的一瞬間,這場孤注一擲的刺殺已落下帷幕。
晚娘一擊不中,被項承昀躲過匕首,侍衛們隨後而上,擒住晚娘,逼得她跪在地上。
頭髮半垂在地上,隨著她的掙扎不斷擺動,像極了猙獰的毒蛇。
沾了血的發遮住女人的面容,卻遮不住她口中似癲似狂的笑聲,「項承昀!我咒你不得好死!我咒你這一生孤獨至死,永遠沒有人來愛你!哈哈哈哈哈……」
她狂笑著,生生扭斷自己的胳膊,掙脫了侍衛的挾制,奪過匕首,刺入自己脖頸中。
倒下時,她艱難抬起頭,往前看了一眼。
成安就倒在她身前。
他們在一無所有時相識,也該這樣一無所有地一起離去。
晚娘笑了笑,一滴眼淚從眼角滑下,濺開一小片血。
*
侍衛們將屍體抬下去,尋人來清理血跡。
常裕上前,低聲問道:「殿下可要換個地方?」
項承昀道:「不必了。」
他站起來,慢慢向前走了兩步,「方才那柜子里,是不是有什麼聲音?」
沈蔓一驚,冷汗登時流了下來。
項承昀一邊說著,一邊向著柜子走來,隔著一步距離,停下了腳步。
沈蔓縮在狹小昏暗的柜子里,緊緊捂著嘴,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兩人此刻不過一板之隔。
以項承昀的身高,只要再向前一步,就能隔著柜子上方的鏤空,看到裡面的她。
常裕半低著頭道:「屬下替殿下看看吧。」
他上前一步,將手放在櫃門把手上。
沈蔓絕望地閉上了眼。
「不必了。」項承昀叫住他,臉上有些厭惡,「蛇蟲鼠蟻之類,等孤離去再處理。」
常裕默默收回手。
「她呢?」項承昀問。
「還等在書房。」
項承昀閉了閉眼,待表情和緩下來後,轉過身道:「走吧。」
他向前走了幾步,很快就不在沈蔓視線範圍內。
柜子縫隙有限,根本看不到門口的情況。沈蔓很想現在就推開柜子回到書房,可又怕項承昀沒有走遠,自己現在出去會被他逮個正著。
沈蔓又慌又急,緩了緩心跳,下意識放輕了呼吸,懸著一顆心,從靠近窗戶那側的鏤空向外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