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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22:14:12 作者: 懷瑜公子
「殿下,京城畢竟是新帝坐鎮,您此行兇險難料,依屬下看,倒不如據江南天險自立,就此以長江為界兩分天下。」陳闕這話確實字字句句皆是為祁隕考慮,可他畢竟是祁隕暗衛出身,許多事,他只願為祁隕個人利益謀算。
什麼家國天下黎民疾苦,在祁隕眼中或許重於泰山,可在陳闕眼中,再沒有什麼比他主子的安危重要了。
裂土封疆也好,再起戰事也罷,他只是不願讓祁隕以身犯險,去淌京城的火海。
陳闕話語落下,祁隕眉心微凝。
「我意已決,你不必再勸。」一句話,便堵了陳闕後頭所有的話語。
祁隕若是打定主意,不是陳闕等人能動搖的。
當年十四歲執意回京向先帝狀告崔氏,身邊人無一贊成,可他執意要做,便孤身自西北疆場遠赴千里京城,血染御殿未曾知悔。
而今,亦是如此。
他認為正確的,值得的,便是萬人阻擋,也難以令他轉圜。
更何況,以長江割裂疆土,是祁隕絕不能接受的。
陳闕眼見勸不動他,頹唐低首,應道:「屬下明白了。」
祁隕垂眸瞧他神色,無奈輕嘆:「先祖自江南北伐,歷六代恢復中原,終成今日疆域,不是讓後輩裂土封疆重陷戰火的。我縱使想要帝位,也不會無端重引江南戰火。陳闕,你跟在我身邊十餘年,早已不是昔日隻身負我安危的暗衛。今時今日,你是主持東南軍政的將軍,江南百萬軍民仰仗你而活,凡事都要再三考量。」
「縱使哪一日真的不得不樹起反旗,也不能動兵北上。你只需守好了江南,莫讓東南倭寇有可趁之機即可。」祁隕凝視著陳闕,強調道。
陳闕不明白祁隕的話,他抬首追問:「可如今,祁湮已由儲君之位登基,我們若不北上打入京城,還能如何?」
確實,在陳闕看來,如今祁湮坐那帝位名正言順,除非動兵謀反殺入長安,再無旁法可以讓這江山易主。可他心中卻也明白,殿下並非世人眼中以為的嗜殺之人,定然不願讓戰火重演。五年前在西北交了兵權時被人折翼困於囚籠,殿下不曾反,未嘗沒有這一緣由。
陳闕眼中那祁湮名正言順的皇位,在祁隕看來,可就未必了。
「先帝曾留下過一道遺旨,祁湮的皇位究竟是不是明正言順,猶未可知。」祁隕沉聲道。
此言一出,陳闕眸色滿溢震驚。
當今陛下是在先帝駕崩後以儲君之位順勢登基的,所謂的遵先帝遺命,至今也沒有先帝的親筆遺詔在朝臣面前出現過,只不過有一道蓋著玉璽的聖旨,被其稱為遺詔,至於是不是真的遺詔,恐怕就只有祁湮和先帝知曉了。
之所以朝野上下沒有質疑聲,不過是因先帝在世時一力扶持太子,臨終之際甚至將除流放西北的九皇子之外的其餘所有皇子,悉數絞死陪葬。
祁隕之所以知道遺詔,是先帝駕崩前,在給他送來的最後一幅衛韞玉的畫像中放了遺詔。
彼時同畫像和遺詔一道來到西北朔州的,還有為祁隕緩解腿疾疼痛的那神醫。
祁隕彼時無心帝位,也不想靠這遺詔在先帝死後威脅祁湮以求保命,便將遺詔給了神醫,讓他送回京城。
神醫還未回到京城,先帝便駕崩了。
這遺詔也就留在了那神醫手中,後來祁湮登基,竟真做下同室操戈之事,神醫得知那道凌遲聖旨已由祁湮身邊親信太監發往西北,悄悄離京趕往西北,想要救下祁隕。
雖則晚了一步,不過好在這一次,衛韞玉救了祁隕。
先帝的那道遺旨,也終於有了用處。
神醫身上帶著先帝遺詔,祁隕恐消息走漏,他會遭祁湮殺手,便讓他暫時不要回京,往西北走,避居荒漠。
那神醫未應先帝之召替皇室做事前,一直居住在與突厥交界的邊境荒漠,祁隕讓他暫時在老家躲避,倒也正合了他心思。
陳闕聽祁隕提及先帝遺詔,先是驚愣,緩過神來後,問道:「殿下可知,遺詔中是何內容,當真對我們有利嗎?」
實在是先帝在世之時,太過偏愛太子殿下,宮中所有皇子,無不需避其鋒芒。
先帝朝可是從無儲位之爭的,至於為何沒有儲位之爭,正是因為先帝待太子與諸位皇子,截然不同。便是陳闕是先帝暗衛營中養出的親信,後來也由先帝安排,負責護衛祁隕,可陳闕心中卻也以為,先帝便是待祁隕比之其餘諸位皇子要費心許多,卻還是遠遠及不上太子的。
正因這緣故,陳闕難以相信,先帝會在死前,留下一道不利於太子殿下的遺旨。
莫說是陳闕,便是祁隕初初接到那封先帝親筆遺詔時,也是詫異不信的,若非送信的是那位先帝親信的神醫,遺詔中的內容,祁隕半個字都不信。
他明白陳闕的疑慮和擔心,同他道:「遺詔中的內容,來日你自會知曉,眼下你只需明白,祁湮,是坐不穩這江山的,切記,勿要領兵北上,守好了江南,其餘諸事,我自有安排。」
祁隕言辭堅定,陳闕便是心中仍有疑慮,卻還是垂首應了下來。
「屬下領命。」
他話語剛落,祁隕抬首瞧了眼外頭天色。
初陽已升,天光破曉。
他揉了揉因一夜未眠難免有些睏倦的眉心,擺手道:「你回吧。若有要事可著暗衛送信至沿途哨點,此行前半段,走的是江南水路,至渝州方迴轉到陸路,若有事稟,暫留在渝州哨點即可。」祁隕之所以選擇走半段水路,也是為了避開祁湮設在半道的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