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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22:14:12 作者: 懷瑜公子
「你放心,我的易容術學的尚可,便是祁湮在你跟前,也認不出你的。」她聲音放緩安慰她道。
祁隕聞言,視線落在眼前人臉龐,眉心微蹙。
這張臉太像衛韞玉了,他自己是如何倒是不要緊,只是眼前這位姑娘的臉,無論如何,都不能出現在祁湮的人跟前。
縱使有易容術,他也無法安心。
萬一易容術了差錯,將這張臉露於人前,那些人不會放過的。
莫說她生得如此像衛韞玉,他做不到看她置於險境。單是她是衛韞玉的表妹,祁隕也容不得祁湮的人對她動手。
他略一沉吟,掀開車簾探身出去,示意外頭駕馬的十七近前來。十七見狀趕忙躬身過來,祁隕低首在他耳邊輕聲吩咐了句話。
話音極輕,衛韞玉聽不真切,也不知曉祁隕說的是什麼。
祁隕特意掀開車簾低聲吩咐十七,本就是存了避著她的意思。這姑娘執意想要入京,說什麼要去見衛老太君,還要為衛韞玉報仇,可她頂著這張臉,在這當口,只怕連活著入京都難。為著她性命考慮,祁隕自然不能讓她入京。
雖有了打算,祁隕卻不準備和她明說,也恐怕自己勸不住她,便決定暫且瞞她一番,待將她送到東南安全地界後,再行解釋。
祁隕不擅長騙人,剛吩咐過十七後,為了避免衛韞玉問起答不上來,放下車帘子便避開衛韞玉的視線靜坐在馬車一側。
好在衛韞玉只以為祁隕是吩咐外頭十七些關於避過追殺的事情,也沒什麼心思問他。
反倒是另一件事,勾起了衛韞玉的好奇心。
方才馬車顛簸之時,從祁隕懷中跌出的那幅畫,衛韞玉有些好奇。
那幅畫從懷中跌出時,祁隕的臉色,比瞧見京中派了人追殺的紙條時還要駭人,連稍稍待馬車穩住都等不得,便在搖晃不止的馬車裡匆忙拾起落下的畫卷,眼神黯淡帶著濃重情緒將畫卷重新收好妥帖放入懷中,連那畫卷上落在馬車上沾惹的灰塵都忘了拍落。
其行其狀,足見珍愛至極。
那畫卷中是個姑娘家伏案睡著的畫面,瞧祁隕珍愛的模樣,衛韞玉不難猜出,那姑娘應是祁隕意中人。
她在上書房和祁隕祁湮等先帝皇子一道讀書多年,倒是從未聽說過祁隕惦念過哪個姑娘。
後來祁隕去了西北,邊疆風沙未曾吹殘昔日長安帝京最為艷絕的九皇子,反倒在他身上添了無數男兒氣概。京中的貴女也有不少私底下愛慕他好顏色,只是,卻未聽說過祁隕有過什麼心思,聽聞便是曉事宮女,他都是不曾沾過的。
祁湮做太子時,太子妃之位雖是空懸,可侍寢的宮女臣下獻上的美人,卻也納了不少。
衛韞玉自小被作兒郎養大,自然知曉男子的劣性,美人嘛,總是不嫌多的。便是祁湮當年再是如何賭咒愛她疼她,也沒耽擱東宮一個個的抬人。
偏是祁隕,這位先帝的九皇子,可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
當年往他身上沾的京中閨秀們,一個個的鎩羽而歸,甚至有傳言說,這九皇子私底下是個斷袖,才會不為女色所動。
正因為祁隕舊時的名聲,衛韞玉瞧見他待那幅畫像的態度,才會愈加好奇。
她猶豫了好一會兒,終是沒挨過自己的好奇心,瞧著祁隕藏著畫像的懷中,問道:「那幅畫裡的姑娘約莫是殿下心上人吧,瞧著好生眼熟,也不知是在何處見過。」
衛韞玉這話倒是實言,她瞧著那畫中人,確實無端覺得好生眼熟。
她這話一出,祁隕側首望向了她。
眼熟嗎?自然是應當眼熟。眼前這姑娘與衛韞玉生得一般無二,瞧見那幅畫,怎會不眼熟。
當年他唯恐畫像有朝一日會落入旁人手中,污了他心心念念的姑娘清名,甚至不敢將衛韞玉容貌清晰畫下,只畫了個模糊了三分的側臉。
也因此,這幅畫乍一看,瞧不出是衛韞玉,卻又似衛韞玉。
眼前這姑娘只瞧見了那畫像一眼,便覺出了眼熟。祁隕指節無意識摩挲懷中畫卷,低首輕笑,笑自己當年天真。
便是模糊了三分又如何,細細去看,總會瞧出破綻。他笑自己當年多此一舉,卻又難免為舊時小小少年待心愛之人的百般憂慮悵惘。
「是我意中人。」祁隕嗓音滿帶嘆息悵惘,悠悠開口。
十年,從少年初識情之一字,到而今一身舊傷血水,從長安帝京到西北邊城,從衛國公屋檐下羞紅了臉的郎君,到冰雪荒原中身歷百痛。
他從來不曾言說過半分同她有關的情與愛。
而今啟唇,只是這一句——「是我意中人」都仿佛用盡了此生所有力氣。
如果生命能回頭,祁隕多想,能對衛韞玉說一句喜歡道一聲惦念,告訴她——「是我意中人。」
可此刻天人永隔,再難啟齒。
他抬眼望著眼前像極了衛韞玉的女人,心中一遍又一遍盼著諸佛神明,將他的惦念帶去碧落黃泉,他心愛之人耳畔。
「意中人?倒是從未聽說過殿下有喜歡的姑娘家。」衛韞玉打量著祁隕神情,好似隱隱從他那句意中人里讀出無盡悲愴。
是啊,無人知曉,無人聽聞,無人明了。
多可悲。
這一場於他而言貫穿此生所有悸動熱念的牽掛難忘,從來無人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