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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22:14:12 作者: 懷瑜公子
而方才耳畔的誦書聲,清冷明麗,無端讓祁隕憶起了昔年上書房中檐下誦書的衛世子。
衛國公世子爺衛韞玉,科舉探花出身,少時練字一遍遍臨摹的文章,便是王勃的《滕王閣序》。
祁隕不知眼前這位沈姑娘選了這篇文章誦給他聽,是巧合還是受她口中的那位表姐衛韞玉的影響,也自幼熟讀此篇。
作者有話說:
第22章
馬車車輪吱呀向前,駛出西北邊城,城內的人聲漸漸遠去,除卻車輪吱呀聲外,只剩寒風呼嘯。
緊閉的車簾內同樣安靜,衛韞玉閉眼假寐,不知什麼時候竟沉沉睡了過去。
良久後,她身旁的祁隕掀開眼帘,那雙眸子清亮,並無半分睡意朦朧。
他其實倦意極重,卻始終未曾真正睡去,只因身邊這姑娘,讓他想起了許多年前上書房屋檐下的清朗書聲。
少年時上書房諸位皇子要麼是如三皇子之類的紈絝子弟,無心向學,要麼是像祁湮那樣一心只讀帝王經策,唯獨衛韞玉,喜歡詩文辭賦。祁隕每每在清晨初陽剛起時踏進上書房,總能瞧見屋檐下迎風誦書的衛韞玉。
一晃近十載,從十三歲離京後,祁隕再未聽見過少年時耳畔吟誦不止的朗朗書聲。
他低眸瞧著眼前睡熟了的姑娘,總覺得是重遇故人。
這一望,便望了一整晚,從夜色濃暗,到天光大亮。
祁隕眸色溫柔,不帶半分凌厲破人,如同春日暖陽溪澗清水,未曾讓睡夢中的衛韞玉察覺半分不適。
她的聲音,她的眉眼,她的一顰一笑,無一不讓他回想起衛韞玉。
實在是太過相似。
天際大白,初陽晨曦透過車簾照射進車窗,也讓祁隕如夢初醒。
他好似在一場荒唐大夢中醒來,終於從沉溺的幻想中脫身。
初陽透亮,讓祁隕不能再置身幻境,這一刻他心底清楚明白,人死不能復生,衛韞玉死在長安宮城,眼前人只是個同她生得相似的姑娘,或許曾得她教導親近,養的性子喜好也同她如出一轍,可卻不是她。
祁隕無聲苦笑,從身上取出昔年贈與衛韞玉的那隻白玉兔,低垂眼帘遮下眸中哀痛之色。
腿疾發作被困在馬車乾草下時那老太監的聲音猶在耳畔,他刻骨銘心記得,那閹奴說,衛韞玉死於大婚之日一盞毒酒,死於意中郎君授意之下。
後來在客棧柴房中,那郎中為他治療腿疾時,他問過衛韞玉之死,郎中說自己入宮看過衛韞玉屍體,的確是死於毒殺。
祁隕自己也算是「死」過一次,只不過那日西北的舊時部將隨那太監來行刑時,悄聲給他遞過消息,說是已經在他飲食中放了神醫所制的假死藥,只需受些皮肉苦,不需太久便能有身死假象,他們會拼力以留下他全屍為由,將他「屍身」留營帳外,叮囑祁隕若是醒來,便去軍中邊帳帶在留在那的赤血馬離開。後來他本就無求生之念,清醒之時正趕上大雪,便所幸任由血色蔓延在冰雪之中,大雪覆蓋了他的身體,直到那姑娘趕來,赤手刨出埋在冰雪荒原下的他。他意識不清時,將人認作衛韞玉才有了求生之念,
也是因著自己假死的緣故,祁隕原本還隱約抱有一絲僥倖,想著衛韞玉或許和自己一樣,服了那郎中所制的假死藥。可那郎中的話,卻是徹底斷了他念想,也讓他拼著腿傷復發都要斷那太監一雙手來。
是啊,衛韞玉死了。人死不能復生,便是他求遍諸佛神明,他心心念念之人,也不會回來,眼前人再像,終究不可能是她。祁隕微闔眼帘,笑自己以為眼前人是彼時人的念頭,終歸是痴人做夢。
祁隕將白玉兔妥帖收回,唯恐再看眼前的姑娘,更是心生妄念,索性撩起車簾,望向外頭,不敢看身畔人。
馬車已出了邊城城門許久,祁隕掀開車簾抬眼便見朔州城門。他握著車帘子的指節微頓,好似仍能在朔州城的大門上,瞧見昔日自己的鮮血。
祁隕十四歲時突厥南下,因崔氏剋扣將士糧餉,疆場餓殍遍野,至邊地十二城,陷落十一城,僅剩朔州。祁隕在屍山血海中爬到朔州城外,一手鮮血淋漓叩響朔州城門。
後來他從朔州城孤身前往長安,肩上背著疆場無數將士的血債,又從長安回到朔州,帶著一腔少年熱血。從十四歲到十七歲,京中子弟最為恣意的少年光景,祁隕一直守在朔州城門上,三年無數個日日夜夜,一次次疆場搏命,一次次受著崔氏族人的明槍暗箭,終於將西北陷落的十一座城池一一奪回。
史書工筆下的寥寥一句功績,是祁隕再無二次的少年,也是邊城無處裹屍的數萬枯骨。
祁隕眼神悵惘收回視線,回首望向身後。
在他身後是一望無際的大漠,極目所望再無行人。五年前祁隕在朔州城時,總能瞧見來往頻繁的客商,然而時至今日,莫說是來往客商了,尋常行人都不大願意在邊地諸城走動,唯恐哪一日所處之地陷落,淪為胡虜異族奴隸。
祁隕望著他五年來未曾見過的大漠孤煙長河明日,眸中情緒難辨。
作者有話說:
今天事情有點多,所以更新的少了,明天多更補上~
第23章
朔州城門亥時一過便會關閉,要等到次日卯時當值的守衛才會開啟城門。
祁隕當年在朔州時,卯時一到城門口便會排起長隊,一眼難望到人群盡頭可,今日這城門口卻和祁隕記憶中截然不同,長街幾無人跡,祁隕三人所在的這駕馬車,竟是今日頭一波入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