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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22:14:12 作者: 懷瑜公子
    「屬下見過殿下,京中的暗探來信,衛世子葬於衛家祖墳,不入皇陵。宋首輔自先帝駕崩後次日便沒了音訊,宋府說是病重身亡,卻沒有宋首輔的屍體。衛國公府老太君在暗中聯絡陳闕,似乎是要在東南之地找個什麼人。」

    十七的話一句句說著,祁隕神色漸漸生了變化。

    衛韞玉死後不入皇陵倒是正常,祁湮毒殺了她,若是還有臉和她死同穴,那可真是無恥。

    可宋首輔怎麼會沒了音訊呢?他是太子之師,如今便該是帝師。除卻當今陛下,誰敢動他?

    對,當今陛下!祁湮!可他又為什麼對宋首輔下手呢?

    衛老太君又怎會暗中聯絡陳闕,衛家和陳闕可是從未打過交道。在東南之地找人,會是找誰?難不成是沈釉?

    倒是有可能,畢竟沈釉說她見過衛韞玉的遺書,且那書信現下正在衛國公府上。

    祁隕身上舊傷未愈,思慮一重,便隱隱頭疼。

    「你先退下吧。」

    暗衛領命退下,祁隕揉了揉眉心,暫且不去思慮這些。

    內室靜默許久,時間一點點過去,良久後,他抬眼瞧了眼天色,起身倒了盞茶,握著溫熱茶盞,出了內室。

    眼下天色剛晚,日頭卻還未盡落,正是一日最美的夕陽光景。

    自從祁隕能正常走動後,暗衛尋常便輕易不會現身,只在祁隕有事吩咐時出現。

    祁隕並不喜歡被當成殘廢對待,他也不喜歡旁人小心翼翼的扶著他,暗衛自然明白他的心思,輕易不敢觸他眉頭。

    這段時日,倒是衛韞玉時常不長眼的要扶祁隕,卻都被他避開。

    想起衛韞玉,也不知她眼下可有收拾好行裝,祁隕下意識往她房間那頭望了眼。

    這一眼望去時,衛韞玉剛巧推開房門。

    吱呀作響的舊木門被推開,裹著白色狐裘的衛韞玉緩步踏出,雪白的狐裘下若隱若現露出些許裙擺的紅色。白雪與艷紅,在西北的凜冽冬日裡晚霞柔光中,格外美麗。

    祁隕順著那抹紅色裙擺,抬眸看向她的臉。

    只一眼,他手中茶盞便脫手墜地。

    瓷盞砸在破舊的磚石時,嘩啦碎裂,像是像在祁隕心頭。

    衛韞玉含笑像他走來,俯身拾起落在地上的碎片,將碎片放在一旁的石案上,嘟囔道:「怎的這般不小心。」

    他低眸瞧著眼前人,恍惚間分不清夢境與現實。

    「衛韞玉……我……」那些舊時念想險些脫口而出。

    被他聲音喚著的那人,卻用陌生的眼神望向他。

    她說:「很像吧。我和表姐生得本就相似。此前一路上用易容術遮掩,也是怕肖似表姐的容貌,平添麻煩。」

    話音落下後,祁隕如夢初醒,方才回神。

    他低垂下首,眼眸泛起紅意,聲音沙啞道:「是,很相像。」像到他都分不出來。

    世間竟有人能如此相似,神情笑意話語腔調,一一相似,讓他以為,是那心心念念之人死而復生。

    可是啊,人死,怎能復生?

    眼前這人,再像她,卻也不是她。

    祁隕喉頭微動,壓抑下翻湧的情緒,抿唇後退半步,方才道:「姑娘生得如此像衛世子,入京後恐怕麻煩。」

    邊說邊抬首打量了番眼前人。

    除卻眉眼間的細微不同外,和衛韞玉再無二致。

    衛韞玉的眉眼,明艷熾烈,眼前這人,溫軟平和。

    其實會有這細微不同,是衛韞玉靈機一動,在眉眼出動了手腳,裝出這副神情。

    五官無法改變,可神色卻能。

    昔日的衛韞玉眉眼明艷不假,如今易容,衛韞玉改了眉型,眼睛雖如舊時模樣,卻刻意換了神態。

    此刻面對祁隕的樣子,便是依著舊時表妹沈釉的神態所學。

    江南女子同長安女子相比,多了些溫軟。衛韞玉眼下裝出的,正是溫軟神情。

    「麻煩?你是怕那些害我表姐的人來尋我麻煩嗎?呵,我倒還怕他們不來尋我呢。」衛韞玉冷哼道。確實,若是舊日仇人不尋上門來,哪裡找機會報仇血恨,衛韞玉巴不得那些仇人找上門來。反正世人眼中的衛韞玉已經死了,宮中御醫悉數驗過,她死的透透的,不會有人懷疑。除非又人挖她陵墓,不然絕對不會知曉她死而復生。如此怪力亂神之事,尋常人自然不會相信。

    說這話時,衛韞玉眉眼上揚,溫軟的假面裂了瞬,同真正的自己一般無二。

    祁隕望著她,無聲輕嘆。

    他想,若是祁湮見到眼前人,會如何呢?分辨得清楚她和衛韞玉嗎?

    作者有話說:

    第18章

    長安帝京,深宮之內。

    金鑾御殿龍椅上,一身明黃的祁湮支著額頭闔眼假寐。

    帝位之上的艱難,遠比他曾經為儲君之時所想像的要險峻許多。舊時先帝曾同他說過,做皇帝是天下一等一快意事,卻要受著天下一等一的折磨。

    祁湮曾經不能理解先帝此語,只以為,不過是無病呻吟罷了。

    如今坐在這位置上,方才知曉先帝的難處。

    也是到如今,祁湮方才真正意識到,朝臣為何給先帝上了「惠」字諡號。當年先帝登基,元後暴斃身亡,祁湮在長大後知曉,他的母親,是被崔氏逼死,也曾怨過父皇懦弱無能。

    時至今日,到了他自己身上,他才明白,非是先帝懦弱,而是許多事,便是身為君王也是身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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