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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22:13:53 作者: 沙舟踏翠
    車廂里。

    鑽進車裡的秦妍書頭也不抬,就著馬車裡狹小的空間福了福身:「殿下萬福。」思及這人坐騾車低調回城,她特地壓低了聲音。「不知殿下在此,勞煩殿下了。」

    「順路罷了。」蕭昱掃過她衣裳下的狼藉,伸手往左一指,「坐。」

    秦妍書微微抬眼:「謝殿下。」起身挪到右側,毫不客氣地直接坐下——開玩笑,這輛雖然只是騾車,走起來也是會顛的,她若是還站著,指不定得摔到哪裡呢。

    車廂不小卻也不大,鐵定沒法與皇子常規的車架相比。她擔心離得太近,動一動就能碰到這位心機深沉的冷麵皇子。故而,她落座的時候特地挨近車門。不曾想,她坐下後,衣擺垂落在地,竟有一角直接壓在蕭昱的長衫上。

    她的心登時提了起來,小心翼翼覰了眼蕭昱,恰好對上他幽深黑眸。

    !

    她立馬斂眉垂目,端坐不動。

    蕭昱眼底飛快閃過抹什麼,下一瞬,他移開視線,敲敲固定在車上的小几:「長貴,走吧。」

    「是。」外頭的長貴應了聲,「坐穩了。」馬鞭一響,車輪再次轆轆向前。

    蕭昱收回視線:「秦三。」

    「民女在。」雖然身體隨著車架搖晃,卻盡力維持著恭敬和端莊。

    蕭昱頓了頓:「你怕我?」

    「……」秦妍書靜默片刻,「不。」不是怕,是不想招惹。

    蕭昱嗤了聲,轉移話題:「適才發生何事?」

    秦妍書遲疑。

    蕭昱點頭:「看來,你果真是不怕我。」

    這聽起來可不是讚美。這是在說她不敬嗎?秦妍書連忙答話:「民女不敢。民女只是、只是在想從何說起。」

    蕭昱面無表情:「不知從何說起,那就從頭說。」

    秦妍書嘴角抽了抽,心裡腹誹面上卻不敢違逆,只得捋了捋思路,慢條理斯地將事情經過從頭講起:「民女今早收到帖子……」

    她性子穩,說話輕緩柔和,加上車廂小,聲音大了就顯得振耳,故而她特意壓低了些許音量。

    聽在蕭昱耳里,就顯得曖昧了。

    他原本想做什麼一下就給忘了,視線下意識移向這位剛及笄的小姑娘——比起他,秦妍書也確實是小姑娘。

    膚如凝脂,眉黛青山,雙瞳剪水,鼻若瓊瑤,朱唇榴齒……儘管還略顯稚嫩,也不掩其嬌俏風華。

    這般姿容,合該錦衣繡裳、披羅戴翠。

    這丫頭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除了首次見面那回穿了較為鮮亮的血牙色裳裙,旁的時候不是蛋青、竹根青,就是西湖水。蕭紈那場宴席,也只是略微鮮亮些的竹綠。今天也是不例外的蛋青褙子配白裙。素雅倒是素雅,就是……未免與她姿容不太相襯。

    配上這丫頭鎮日低眉垂目的恭順樣兒,生生把一名嬌嬌俏俏的小姑娘壓得老氣橫秋的。

    秦妍書不是木頭,自然察覺到他的視線。她再次掃了眼那交疊的衣角,掩在袖裡的手忍不住捏緊,再度把臉壓低幾分。

    蕭昱瞬間回神。他搖了搖頭,將那一剎那的異樣揮去,重新將注意力放回她所說的事情上。

    沒有那迫人的視線,秦妍書微微鬆了口氣。恰好她已經說到素心出現,後面就不需要詳細贅述,遂停下述說。

    蕭昱適才雖有些心不在焉,卻也發現了問題:「婦人爭吵不休?你們下車後依然沒有停止?」

    「是。」

    蕭昱的視線掃過她那濕噠噠的裙擺:「然後你就被潑了污水?」

    「是。」

    「然後就有婦人上來請你到家中清理等候?」

    「是。」

    蕭昱問她:「你如何覺出不妥?」

    「……回殿下,那些人太鎮定了。」秦妍書恭敬回答,「不管是車架傾歪近乎倒地,還是我這樣與他們格格不入的人被潑了髒水,她們都太鎮定了。鎮定得不像普通百姓。」

    大衍朝等級森嚴,普通百姓不光穿著打扮與官宦人家不同,地位也是天壤之別。這些路人見著她這樣衣著打扮的人不光沒有敬畏,朝她潑了水竟還敢請她至家中清理。這就是大大的不合理。

    並且,那婦人行禮太規矩了,還句句不離「您」。即便她特意又「老身」又「我」的,卻稍顯演技拙劣了。

    「最重要的是,太巧了。」

    為何車架剛轉彎就出問題,為何出問題的地方恰好就有人聚集吵架?轉彎的時候車架承力大,如果提前做了手腳,這時候確實最容易出問題。

    這些問題秦妍書沒有細說,蕭昱卻比她還了解車架,故而他也沒細問,只是點頭贊了句:「你倒是心細。」

    「殿下謬讚。」

    坐在外頭的青竹自然聽到自家姑娘的話,她登時蹙眉。竟然有陷阱在其中?她這般想著,忍不住看向另一側的素心。

    素心朝她笑笑,伸指做了個「噓」的動作。

    她點點頭,再次凝神聽裡頭的說話聲。

    車廂里。

    「那你能猜出是誰設陷在此嗎?」

    秦妍書頓住,遲疑地看了他一眼,老實道:「民女猜不到。」她回來以後得罪了不少人,與她關係近得,能拿到她表姐帖子的,秦家大房和寧王府皆有可能。遠一些的,林家也不無可能。

    蕭昱敲敲桌子,看著她:「是真猜不出,還是不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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