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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22:07:08 作者: 十四闕
為什麼某種預感已經在暗示告訴她前方有個大陷阱,自己卻還跟中了邪似的、毫無抵抗能力的跟著這隻小狐狸往裡面跳呢?
天啊,誰來救救她吧……
*** ***
第一場冬雪隨著這幾日氣溫的回升而逐漸消融,屋宇和地面又恢復了以往的gān燥。
有婢女來通稟宓妃色:万俟公子的病好些了,據說可以見客了,故而請她前去一聚。當宓妃色趕至赴約之所時,看見万俟兮坐在湖邊的一把椅子上,靜靜地凝望著結冰的湖面,一襲白狐披風包裹著他消瘦的身軀,比之初見時,要憔悴了許多。
這位名斐天下的翩翩公子,竟是個弱不禁風的病貓子,真是令人想像不到。
她心裡雖那麼嘀咕,但嘴上還是客氣的很,一走近了便嫣然道:「正想去看望公子,可巧公子這就好了。我讓人從京城捎了盒最上等的千年人參來,公子大病初癒,正需多多進補呢。」
「夫人客氣了。」万俟兮伸手指向身旁的另一張空椅,示意她坐下。
宓妃色環視了下四周,不明白為什麼他要約她在此相見,對著個大湖chuī冷風,還嫌病得不夠重麼?
万俟兮攏緊披風,將自己裹地更加密實,然後道:「姥姥,我與夫人有話說,你去把風,莫讓任何人靠近打攪。」
「是。」蘇姥姥躬身退離了十丈遠。
宓妃色見他連心腹老僕都要譴開,看來說的必是極機密之事,難道……題柔的事有進展了?
自万俟兮來到沈府後,就發生一連串離奇事件,先是沈狐病倒,接著他自己也病倒了。她嘴上雖然沒有催促,但其實心中別提有多著急:將軍雖然現在人在京城,但指不定哪天他就回來了,他若一回來,事qíng就不好辦了,因此,還是得在將軍沒回府之前,趕快把此事解決掉!
想到這裡,一顆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手心裡捏著把冷汗,變得有些緊張。
「夫人。」万俟兮柔聲喚了一句。
她立刻應道:「是!」停一停,補充,「公子有話但請直言。」
万俟兮望著遠處,悠悠道:「夫人真的考慮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麼樣的結果了麼?「
「我不太明白公子的意思。」
「我來沈府那日,夫人的話里透露了兩個信息:第一,你要找回鐲子;第二,你要除去題柔……我沒理解錯夫人的意思吧?」
宓妃色的眼神頓時變的尖銳了起來,定聲道:「是。你沒理解錯。」
万俟兮沉默了一會兒,道:「嫉妒與憎恨,從來都是導致悲劇的兩大魁首。夫人真的確定,非要除去題柔不可麼?」
宓妃色一下子站了起來,抿起唇角,神色雖有不悅,但依舊和婉地說道:「我知道公子是聰明人,所以才一開始就沒打算瞞你。公子如果想勸我,就不必了,我不會改變主意;如果公子覺得有悖良心,不願幫忙也沒關係,我可以另找別人。據我所知,万俟家的家規中有一條:不得泄露僱主秘密。想來公子雖不幫我,卻也不會攔阻我,對不對?」
万俟兮的眼睛在閃爍,不知道為什麼,這一刻的他,看起來非常悲傷,全身都流瀉出一種深邃的無奈。宓妃色的心顫了一下,放軟聲音道:「公子是明白人,其實爭寵奪權這種事對大戶人家,尤其是我們這樣的家族來說,根本是司空慣見,不足為奇。不欺人就會被人欺,尤其是我們女人,所有的身份地位,都得看你嫁的這個男人寵不寵你。我是商人的女兒,一出世便低了別人幾分,無論怎麼漂亮怎麼能gān,都只有給人做小的份,為了立足腳,我付出的心血比任何人都多,眼看我就要成功了,偏偏就在這時,另一個女人有了我丈夫的骨ròu,你叫我怎麼辦?」
万俟兮訥訥道:「我明白……」
「你不明白!公子你不是女人,你不知道女人的悲哀!論才貌論體貼我哪點比屈錦差?就因為我出身不及她,所以我只能做小,永遠活在她的yīn影之下!而題柔呢,只是個奴婢,比我更不如,只因為懷了將軍的孩子,就能一步登天!我不甘心,公子,我不甘心啊!叫我怎能不嫉妒,怎能不怨恨?我究竟是為了什麼……我的一輩子,究竟都是在為了什麼啊……」宓妃色一拳錘在柳樹的樹gān上,掩面痛哭了起來。
万俟兮眼中的悲色又濃了幾分,最後輕輕一嘆,道:「我不是衛道士,我無法評價你所做的究竟是對還是錯,但是夫人,整個事件沒有你想像的那麼簡單,也許一切糾纏到最後,受傷的人會是你,你會比現在更痛苦十倍、幾十倍,即使那樣……也沒關係嗎?」
宓妃色驀然轉身,盯著他道:「你……知道了什麼?」
万俟兮終於抬起頭,回視著她的目光,緩緩道:「我已經知道了夫人為什麼會嫁給沈將軍的真實原因,並且……我相信,知道這件事的外人,不只我一個。」
宓妃色的臉刷地變白,睜大了眼睛震驚地望著他,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我想告訴夫人:鐲子我已經找回來了,夫人如肯就此作罷,我可以讓一切都當成沒有發生過。但夫人若執意要排擠題柔,對她做些什麼的話,那麼夫人的秘密就保不住了,到時候事qíng會變成什麼樣子,沒有人能預料。」万俟兮的每個字都說得非常誠懇,「比起為一個已成悲劇的案件收拾殘局,我更希望能在悲劇還沒有發生之前,將它挽救。夫人是宓桑的表姨,算來也是我的親戚,於公於私,我都不希望看見你遇到不幸。」
宓妃色的眼睛漸漸地濕潤了,身子搖晃了幾下,沿著樹gān滑落於地,顫聲道:「為、為什麼……為什麼會知道……」
「這個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從來沒有。」万俟兮說這句話時,舌底泛起的不僅僅是苦澀----其實她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xing別的秘密這回借用最不堪的方式算是暫時保持住了,然而,誰能保證沒有下一次?
這種痛苦,經歷一次已是遍體鱗傷、萬劫不復,又如何經歷的起第二次?!
「我、我……」宓妃色的手在哆嗦腳在哆嗦整個人都在哆嗦,突然一把抓住万俟兮的袖子,嘶聲道,「還有誰?除了你,還有誰知道?」
万俟兮靜靜地看著她,沒有說話。
然而,她的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
宓妃色慢慢地鬆開手指,臉色慘白如紙,垂頭低聲道:「我、現在收手……真的還來的及麼?」
万俟兮很嚴肅的回答:「是。我向你保證。」
「那、那麼……」眼看她就要答應,眼看一切邪惡的、墮落的、悲哀的、痛苦的故事就將在此刻結束時,一個聲音突然從湖的那邊傳了過來----
「喂,你煩不煩啊,很沒事qíng做麼?gān嗎老纏著我!」
歸其心田
万俟兮和宓妃色雙雙抬頭,只見謝思瞳和沈狐出現在視線的那一端,兩人拉拉扯扯,不知道在說些什麼。其中謝思瞳扭頭,眼睛一亮,歡喜地叫道:「万俟兮!」然後飛快地奔了過來。
蘇姥姥遲疑著,不確定該不該攔阻,就在那一猶豫間,謝思瞳已越過她跑到了万俟兮面前,笑道:「你的病好了麼?聽沈府的丫鬟們說你這幾天病得很重,連chuáng都起不來,我好擔心啊!幸好你現在好了,都可以出門坐在這兒了。不過風這麼大,你不冷嗎?」
万俟兮沒有看她,目光穿過她的肩膀,落到了隨她而來的沈狐身上。
沈狐的視線本來全在謝思瞳身上的,意識到万俟兮的注視,便轉過臉來,眸光在空中那麼一jiāo錯----
分明沒有任何聲音,万俟兮卻仿佛聽見一陣山崩地裂、碧海cháo生,紅塵就那樣流轉了一千年,再回首,已非當時身。
沈狐彎起唇角,朝她笑了一笑。
這一笑,映入她眼中,本是熟悉的眉眼,卻有了全然不同的神態,變得異常疏離。
沈狐拱手道:「璇璣公子万俟兮麼?久仰大名。」
「人生何處不相逢,竟會在此處遇見。好巧啊,四少。」
「是好巧啊,璇璣公子。」
曾經是那樣的相逢,兩個人的初見,在今日重演了一遍。而這一遍,一切都已變得截然不同。
万俟兮的眸光不由自主地黯下去,淡淡道:「四少有禮。」
一旁的宓妃色背過去擦掉臉上的淚痕,再轉回身時已恢復了鎮定,開口道:「四兒,你們在做什麼?」
謝思瞳不耐煩道:「我也真想知道他想gān什麼呢,整日的就跟著我,也不嫌煩!要不是為了等万俟兮,我早就回家去了!」
「等万俟公子?」
謝思瞳嗯了一聲,主動繞住万俟兮的胳膊道:「我跟他約好了,等這的事qíng終了,我就跟他一起回京城,由他送我回家!」
沈狐脫口而出道:「你走了,我怎麼辦?」
謝思瞳臉上閃過一抹紅暈,又羞又惱道:「誰管你了,愛怎麼怎麼的!我跟你可沒任何關係,你不要胡亂說!」
「你姐姐是我的紅顏知己,你姐夫是我拜把子兄弟,你跟我怎麼就沒關係了?如果你要回京,我也要跟著去,反正我也沒去過京城,正好長長見識!」
「你、你、你……」
「我、我、我怎麼了?」
「無賴!」謝思瞳跺了跺腳,眼圈都快紅了,轉向万俟兮道,「万俟兮,你快管管他!他、他、他欺負人!」
沈狐嘻嘻一笑,「我欺負你了麼?我只是要跟你一起去京城而已。總之你去哪,我也就去哪,你逃不掉的!」
謝思瞳漲紅了臉,這回可連個你字都說不出來了。
「好了,你們兩別鬥嘴了。四兒,既然來了這,就讓万俟公子給你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不記得昏迷前的事了。」宓妃色心中沉鬱,也實在沒心qíng再看這兩人打qíng罵悄,當下將一個留下,另一個支走道,「還有謝姑娘,你既是謝尚書的女兒,又是四兒的朋友,說起來也是我們的客人,不能再住婢女房了。你跟我來,我帶你去客房。」
謝思瞳正巴不得離得沈狐越遠越好,連忙道:「好,謝謝夫人啦!那個,万俟兮,我待會再來看你。」
沈狐還想跟著她,宓妃色一把將他按在椅子上,沉下臉道:「你給我老實在這待著!沒看完不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