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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22:07:08 作者: 十四闕
沈狐轉身,凝視著沈迦藍,一個字一個字,異常堅定也異常執著地說道:「我要救他,無論付出什麼代價都要救他,然後----成為我的,或者,讓我成為他的……不可或缺。」
沈迦藍聽了,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最後開口道:「那麼,也不是沒有其他的辦法。」
沈狐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驚喜道:「什麼辦法?」
「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太夫人房中的那三顆九玄玉露丹……」他的話還沒說完,沈狐已像支離弦的箭般飛奔了出去!
是夜,沈府太夫人房中警鐘大響,侍衛們迅速衝進密室,捕獲潛入者一名,當他們把該潛入者的身子扳過來,qiáng行拉下他遮在自己臉上的雙手時,全體愕然。該潛入者趁機逃走。事後太夫人追問時,所有侍衛全都拼命搖頭,不是含糊其詞便是堅持沒看見,於是此事最終不了了之。
怎生石現
他看見自己再次走過那條冗長的走廊,視線朦朦朧朧,場景搖搖晃晃,血紅色的門半開著,門後面,陽光白亮的有些刺眼。
他在離門一步之遠的地方停下,因預見了不祥而躊躇,就在這時,門自行開了。
陽光仿佛瞬間暗了下去,四四方方的屋子裡,沒有任何人。
他剛走沒幾步,一樣東西就突然從頭上方掉下來,身體先意識做出反應,急速向後掠開,於是那樣東西就砸到了地上,發出好大的響聲,然後哐哐哐的碎裂開。
俯身細看,那竟是一塊巨大的牌匾,陽光像格子一樣從身後斜斜地照過來,映出上面的字,再度晃痛眼睛----
布----衣----神----判!
四個金漆大字,就像四座大山一樣沉甸甸地壓在匾上。
仿若被燙到,他連忙縮手,然而已來不及,手上碰到匾額的部位開始火辣辣的燃燒,抬起一看,鮮血不斷地從毛孔里滲出,蛇般蜿蜒遊走,滴滴答答流了一地。
他聽見有人在尖叫,下意識的低頭,卻無比吃驚地看見碎得七零八落的匾額下,竟然壓著一個少年,而發出尖叫的那個人則跪在一旁全身顫抖,臉色蒼白如紙,身形異常瘦弱,也不過是個十歲左右大的孩子。
這兩個人是什麼時候進來的?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剛才匾額砸下來的時候房間裡分明沒有人,為什麼現在其中一個會躺在匾下,鮮血淋漓?為什麼?為什麼?
他呆呆地望著眼前的一切,無法出聲,亦無法思考。
手上的血還在源源不斷地流淌著,濕濡濡,粘乎乎,還有淡淡的腥味,房間裡的空氣好象越來越少,他覺得自己幾近窒息。
這時被壓著的少年抬起頭,顫顫地朝他伸出手,像在求救。
他順著這隻手一直看過去,看到少年的臉,頓時----
傾刻瞬間,天崩地裂,萬物都不復存在!
万俟兮發出一聲尖叫,猛地坐了起來。
一塊毛巾遞到他面前,還暖暖地冒著熱氣,抬眼,看見的是蘇姥姥慈藹的臉,似在嘆息:「公子,你又做噩夢了。」
万俟兮怔忡了一會兒,原來是在做夢……
又是夢,那個不祥之夢。
他托住額頭疲憊地閉了閉眼睛,然後接過毛巾抹去臉上的冷汗,問道:「什麼時候了?」
「辰時三刻。」蘇姥姥看向門口,壓低了聲音,「那個叫做掬影的丫頭,已經在外面等了好久了。」
万俟兮詫異地抬起頭。
「說是宓夫人讓她來領你去見她姐姐的,也差不多是該向題柔問話的時候了。」
万俟兮放下毛巾,眼神沉鬱,沒有說話。
蘇姥姥又道:「我知道你顧忌宓桑……但是公子,該做的事qíng還是得做哪。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有種不安的預感,好象這次來陌城來錯了,咱們還是早點辦完事回京城吧,三小姐也差不多該從天閣回來了。」
万俟兮抿緊唇角,披衣下chuáng正式梳洗,對著鏡子時突想起一事,轉頭問道:「姥姥昨天回來時,沒看見什麼嗎?」
蘇姥姥一怔,「看見什麼……公子指什麼?我昨天和沈府的廚娘季嫂聊得晚了些,回來時公子已經睡了,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姥姥還不知道昨晚發生的事qíng,也就是說,他暈過去後是沈狐把他送上chuáng的?再看自己的手指,傷口已經癒合,身體也沒有半點不適,不知道沈狐用的是什麼藥物,竟神奇地化解了那種奇毒。只不過……難道連外衣也是他幫自己脫的嗎?一想到當時的qíng形,万俟兮眼中頓時閃過一絲窘色。
蘇姥姥道:「公子,真有什麼事qíng嗎?」
「沒有。」万俟兮將毛巾往水盆里一放,然後走過去打開房門。門外的曲廊中,掬影倚柱凝望著遠邊yīn沉沉的天空,表qíng複雜,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聽得聲響轉過頭,見到他後連忙站好,躬身行了一禮。
黯淡的晨光蕭索的映著她的眉眼五官,真的……很像宓桑……
万俟兮默默地想:像是成心安排好似的,讓他來到此地,讓他見到她,讓他想起以前一些糟糕的回憶。時光在腦海中重複jiāo疊,都有些快要承受不住。
他在失態前先行撤回視線,別過臉龐淡淡道:「我們走吧。」
蘇姥姥在身後道:「可是公子,你還沒用早飯!」
「不用了。我們走吧。」
掬影定定地望著他,半響後,再行一禮,轉身帶路。兩人都沒再說話,就那樣沉默地穿過中心湖,一路往西,彎彎繞繞,最後停在一處小院落前。
整個將軍府,屬此院最是偏僻,雜糙叢生,一株婆娑梅已經完全枯死,映著掉了漆的綠窗,景色看上去非常荒蕪。而且門前半個把守的人都沒有,淒清如此,足見題柔此時的處境。
万俟兮的眼珠變得越發深沉了起來。
這時屋中傳來一陣碎裂聲,一個女人的聲音嘶喊道:「我不喝!我不喝!這些湯里肯定都摻了毒藥,要害我,要讓我沒了寶寶,我不喝----」
掬影頓時面色一白,搶先推門而入。
万俟兮跟了進去,但見屋中擺設極為簡單,一女子披頭散髮的擁被瑟縮在chuáng角,緊緊抓著chuáng柱,眼中儘是防備警惕之色。地上,湯汁流了一地,一個十三四歲的小丫頭正在收拾湯碗碎片,看見掬影,眼圈先自紅了:「掬影姐姐,題柔姐姐她……」
「好了,這裡jiāo給我,纖兒你先下去吧。」掬影接過她手中的掃帚,將碎片掃入簸箕中,然後走到桌旁,拿起藥罐重新倒藥。
chuáng上的女子見她這樣,開始發抖,目光里儘是乞求之色道:「不要……妹妹,你放了我吧,我不要喝。我怕那些湯都是有毒的,夫人肯定在裡面下了藥,你不知道而已。我一喝就完了,寶寶就沒有了……不要bī我,妹妹,不要bī我……」
掬影恍未聽聞地倒好藥,當著她的面咕嚕咕嚕喝下一半,「我也喝了,如果有毒,我陪你一起。」
「不,不,不要……」題柔還在抗拒,掬影已走過去一把卡住她的下頜,竟毫不憐惜地將那碗湯一股兒倒入她口中。題柔拼命掙扎,但不通武功的她怎會是妹妹的對手,直嗆得眼淚都流了出來:「不要!好苦,妹妹,好苦!不要……」
掬影麻木地等她把湯全部喝完後才鬆開手,題柔得到自由,立刻嚎啕大哭了起來:「你居然這樣對我……你居然這樣對我……」
掬影冷叱道:「閉嘴!」
題柔頓時嚇了一跳,怯怯地看著她,雖然還在哽咽,但聲勢明顯小了很多。她雖不及妹妹絕麗,可勝在溫婉柔媚,眉眼間倒與屈錦有幾分相似。
万俟兮輕皺了下眉----莫非沈沐就是因此才與這名婢女有了肌膚之親?發現這一點後,心中那種壓抑的感覺又沉了幾分。
真不知道是該說沈大將軍多qíng的好,還是薄倖的好。只可憐了那些長得像屈錦的女人:宓妃色、沈狐的生母雲氏,以及眼前的這個題柔,永遠都要生活在元配的yīn影下。
掬影深吸口氣,轉身介紹道:「姐姐,這位是万俟世家的璇璣公子,特來問你……」她的話還沒說完,題柔已從chuáng上撲過來,一把抓住万俟兮的袖子道:「你就是璇璣公子万俟兮?万俟兮就是你?公子!求求你救救我!我沒有偷鐲子,我什麼都不知道,我是冤枉的!公子你救救我,只有你能救我了,夫人要我死,她要害我,我真的是清白的……」
掬影連忙將她拉開,沉聲道:「姐姐,別胡鬧!」
題柔不依,死命的甩開她的手,再度撲上來揪住万俟兮的袍子道:「公子,大家都說你最英明,天底下沒有你破不了的案子,求你救我,求你救救我,還有我肚子裡的寶寶……」
「姐姐!」掬影又是窘迫又是氣惱,還待攔阻,万俟兮輕輕格開她的手,對她搖了搖頭,然後伸手扶起題柔,以一種非常溫柔的姿態將她攙到chuáng邊,聲音輕軟的像母親在哄嬰兒:「我知道了,你先坐下。」
掬影心中一悸,手腳都開始無可抑制地顫抖了起來----她見識過万俟兮溫柔的樣子!在孔雀樓里,在審問那兩個女刺客時,他就是這樣溫柔的,他的溫柔是假象,遠遠比一切嚴刑毒打都要可怕!完了……這下姐姐真的完了……
意識到這點,胸口就像被人刺了一刀,五臟六腑都絞在一起,疼得無以復加。
万俟兮從袖子裡取出一隻小小的銀匣子,側身坐到chuáng沿上,對題柔道:「藥很苦,對不對?」
題柔睜著一雙大眼睛呆呆地望著他,好半天,才點了點頭。
万俟兮打開匣子,從裡面取出一對銀筷,如昨夜蘇姥姥餵他那樣的將蜜餞夾到她嘴邊,柔聲道:「吃一顆看看。」
掬影的手在身側一下子握緊,儘管明知不太可能,卻仍是無法避免的想----這裡面,會不會放了什麼毒藥?
相比她的緊張焦慮,題柔則要顯得平靜得多,眼中戒備之色逐漸淡去,最後竟乖乖張口將那顆蜜餞吃了下去。
「好吃嗎?」万俟兮取過一旁的帕子,替她擦去唇邊的殘汁,這一幕落在掬影眼中,更是說不出的詭異:是yīn謀吧?他心裡到底在算計些什麼?為什麼對姐姐這麼好?他不是站在夫人那邊的嗎?他應該是接了夫人的委託來盤問姐姐的,甚至於用刑,也絲毫不奇怪啊……那麼,他是在做戲吧?一定別有所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