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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22:07:08 作者: 十四闕
    眼看謝思瞳的手收之不及,直朝他頭頂抓下,他嘆了口氣,伸出一指輕輕在她手腕上一彈,謝思瞳立刻吃痛,踉蹌後退了十幾步才停住,捧住自己的手,疼得額頭冷汗都流了下來。

    万俟兮放下茶杯道:「夠了,別鬧了。」

    謝思瞳一聽,立馬火了:「鬧?我不是在玩鬧!我姐姐被這傢伙,就是這個嬉皮笑臉油腔滑調的登徒子給騙了!不但騙她,還拋棄她,爹又bī她嫁人,姐姐沒有辦法,只能吞金自盡……都是這個混蛋!可憐我姐姐只有十七歲,就那樣的死了……我替姐姐報仇,卻被你說成是玩鬧?」說到最後聲音哽咽,眼中淚光閃爍,但死命撐著,愣是不肯流出來。

    看來這也是位倔qiáng的主……有一個難纏的沈狐不夠,現在又多了一個。不知是不是因為人在病中特別虛弱的緣故,万俟兮覺得自己的頭開始隱隱作疼,疲憊的問道:「你有什麼證據證明你姐姐是因他而死的?」

    謝思瞳咬牙道:「我既然敢這麼說,當然是有證據!他自以為做得天衣無fèng,我姐姐吃了他的虧,又是個弱女子,礙於名譽絕對不敢聲張。但他沒想到,我姐姐死前寫了封信給我,把什麼都告訴我了!這傢伙用花言巧語哄了我姐姐,然後又始亂終棄……」

    「信呢?」

    「信在這裡!」謝思瞳從懷中取出一封包的仔細仔細的信箋,万俟兮伸手接過,展開一看,裡面寫著:「十丈軟紅,已無牽念,唯姊妹qíng深,不忍相離,奈此生已了,此身已毀,只怪為姊識人不淑,誤信沈郎,薄言相負,不愧其名……」秀氣的字體,密密麻麻寫了兩頁信紙,其中還有好幾個字被淚痕模糊了,看不清晰。

    讀內容已是字字血淚,再看信紙,越發讓人覺得辜負了這樣一個痴qíng的姑娘,真是罪過。

    万俟兮抬眸看向沈狐,只見他以手托著下巴,微皺著眉頭,似乎不能確定自己是否gān過那麼無恥的事qíng,只得苦苦思索,表qíng非常耐人尋味。

    万俟兮不禁揚唇一笑,忽然掀起桌上的水晶燈罩,將信伸進去點燃。

    「啊!你gān什麼!」謝思瞳吃一大驚,連忙上前搶攔,然而已來不及,只見信紙瞬間捲起,燃成灰燼,再被風一chuī,四處飛散。

    「你、你、你……」謝思瞳不敢置信地看著他,顫聲道,「你燒了我姐姐的信,你居然、居然燒了……」

    万俟兮平靜地答道:「現在你沒有證據了。」

    謝思瞳嘶聲道:「原來你和他是一夥的!原來你也不是什麼好人!沒想到啊,沒想到大名鼎鼎的璇璣公子竟然也是一丘之貉!算我瞎了眼睛信錯了人,但是你以為將信燒掉就萬事大吉了麼?我這就回去,回去宣告天下,你們兩人gān的醜事!」說完扭身就跑,剛跑到門口,一道qiáng風掃中她的後頸處,她頓時眼前一黑,軟軟倒地。

    出手的是万俟兮。

    「咦?你……」不得不承認,此一變故完全出乎沈狐的意料,他怎麼也沒想到,万俟兮竟會這麼做,他是在幫他麼?剛想走過去細問,就聽万俟兮沉聲道:「不要過來!」

    「呃?」

    万俟兮扶著門框,有些僵硬的回過頭道:「信上有毒,我中毒了。」

    信上有毒?!

    沈狐連忙去看地上的碎片,再看万俟兮的手,他的手泛呈出淡淡的紫藍色,果然是中毒的跡象!

    万俟兮苦笑了一下,氣息微弱地說道:「那些人設置的還真周到啊,算準了謝家二小姐拿出來的信我不會起疑。」

    沈狐的眼睛變得幽深了起來,低聲道:「也就是說,謝思瞳來此並非偶然?」

    「嗯,有人偽造了謝娉婷的遺書,誘她來此,並且,怕她殺不了你,還在信上下了毒,看來對方想殺掉的不只是我一個人,連你也有份。」

    眼看他站都快站不住了,說話還是慢悠悠的,仿若絲毫不著急似的,沈狐不禁皺起眉頭,正色道:「快解毒吧。」

    万俟兮搖了搖頭:「不知道是什麼毒,沒有辦法解。」

    「那麼就先放血,不要再讓毒擴散!」

    万俟兮眼中閃過一絲躊躇之色,剛想說話,沈狐跳過去一把抓住他的手,他不禁一怔,下意識道:「你要做什麼?」

    「我來幫你。」

    「別胡鬧,這種毒是通過接觸傳染的,你碰了我,自己也會……」

    沈狐打斷他:「我知道。但是……」扭過頭,朝他微微一笑,「你怕血,不是嗎?」

    万俟兮整個人一顫。

    「所以,我來代勞。」

    他頓時眼前一黑,原來是沈狐用袖子罩住了他的眼睛,將他的頭攬入懷中。視線驟然而黑的同時,感官卻因此變得更加清晰,他靠在他懷中,聽見沈狐的心跳,撲通、撲通……

    無法描述這一刻的感受,只覺整個世界都是那般安靜,只有那心跳聲,撲通撲通,一下下,傳入鼓膜,讓人異常的……心安。

    「你……什麼時候發現的?」万俟兮輕輕地問。

    「你審問那個紫衣刺客時,蘇姥姥殺魚,你別過了臉沒有看。」也許是因為看不到表qíng的緣故,沈狐的聲音聽起來非常的……溫柔,不再如以往那般總是帶著三分虛假和油滑。

    「你很細心。」万俟兮由衷地感慨:當初姥姥在魚身上下刀時,他的確是別看視線沒有看,其實他之所以從來不用那些血淋淋的酷刑,有個非常重要的原因就是----他有懼血症。這麼多年來從沒有人發現,只有這傢伙注意到了,落了這麼大個把柄在他手裡,看來以後必將不得安寧。

    就在他那麼想時,沈狐含笑道:「對你的事qíng,我總是格外在意的……」

    万俟兮的心悸了一下,不再說話。

    沈狐低聲道:「要開始嘍。」說完五指jiāo叉握住他的左手,在門角輕劃而過,血珠頓時涌了出來,滴落於地,全是黑青色的。

    儘管看不見,但感覺到血液在流逝,万俟兮的身體不由自主的瑟縮了一下。沈狐低下頭,問道:「怕嗎?」

    「為什麼?」

    「也許我在學你昨夜整那紫衣刺客的手段,所謂的流血其實是騙你的呢……」沈狐在笑。

    万俟兮反問道:「那你是在騙我嗎?」

    沈狐沒想到他會那樣問,愣了一下,然後,將他的頭往懷中摟得更緊了些,低聲喃喃道:「不,我在救你。」

    「那麼,就沒什麼可擔心的了……沈狐,我信任你。」

    他第一次沒叫他四少,直呼名字。

    沈狐眼中泛過一抹奇光,唇角一點點地揚了起來。一陣風來,chuī開半開著的房門,門外,天空墨藍,星光點點。

    冬夜清寒,但是,卻因為有了一個人的存在,而變得美如斯。

    夜美如斯。

    然而,最美麗的時光總是太短暫。

    突然間,一刀寒光掠來,以雷霆之勢,飛速劈向万俟兮後背----

    弱質纖纖

    刀鋒未到,人已先動。

    沈狐抱住万俟兮翻倒,腳在門檻處一蹬,借力向後平平滑出丈余,這時第二片刀光緊跟而至,他只好苦笑道:「謝二小姐,就算是我真的害死了你姐姐,你就不能用聰明點的法子報仇麼?可知殺人須得償命?」

    「只要殺的了你,償命就償命!」持刀者正是謝思瞳,万俟兮那一切力度很輕,因此她醒得也很快,想起之前的事qíng,再次怒火中燒,恨透了這兩人,就趁機拔出靴中短刀偷襲。無奈沈狐躲得太快,偷襲失敗,gān脆直接變成追殺。

    沈狐嘆了口氣,剛想叫迦藍,一片袖子自他懷中飛出,以一種說不出的優雅的弧度在空中划過,然後拂中了謝思瞳的xué道。

    外套被翻起,万俟兮的臉露了出來,瞳仁墨黑如玉、清冷如冰。

    被那樣的目光一掃,謝思瞳頓覺有隻無形的手,一下子揪住了她的心臟,不知為何,本來為姐姐報仇分明是件理直氣壯義無返顧的事qíng,卻在這一刻變得莫名心虛。為了掩飾這種心虛,她大聲道:「不要臉的,兩個大男人摟摟抱抱,噁心死了!原來你們是這種關係,難怪láng狽為jian互相包庇。但別以為這樣就能隻手遮天,我爹怕你們,我可不怕你們!我這就上京告御狀去!一定要你們……」

    「你鬧夠了沒有?」万俟兮突然動怒。

    謝思瞳嚇了一跳,底下的話就全部吞進了肚子裡,怔怔地望著他,不知該如何反應。

    「你沒有腦子嗎?除了闖禍以外就什麼都不會了麼?只想著逞一時之快,卻從不顧慮後果。沒錯,殺個把人對你大小姐來說根本不是什麼難事,反正到時候出事了自有你爹給你擔待,只要搬出為姐報仇這個理由來,就可以冠冕堂皇的為自己的鹵莽開脫……」万俟兮嫌惡地撇了撇唇角,目光里全是譏諷,冷冷道,「我生平最討厭的就是你這種大小姐,什麼都不懂,又自以為是的要命。」

    心被最後這句話劃開了一道口子,開始涔涔滴血,不知道為什麼,謝思瞳忽然覺得有點受傷。

    沈狐靜靜旁觀,不發一言。

    「你……你……你知道些什麼啊……什麼都不知道,死的不是你姐姐,所以你不會傷心,不會氣憤,不會痛苦,你什麼都不知道……」謝思瞳的眼圈紅了,一直qiáng抑著的眼淚於此刻全然崩潰,肆流而出。

    「我起碼知道一件事----你的姐姐沒有死。」

    房間裡一下子靜了下來,謝思瞳呆滯地看著他,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啞著嗓子道:「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我說----你的姐姐----謝娉婷沒有死。我受將軍之託,為了還他寶貝兒子----」万俟兮斜瞥沈狐一眼,沈狐聳了聳肩做了個無奈的表qíng,「的清白,出行前曾暗中查過此事,發現墓地棺內只有衣襪沒有屍體。」

    謝思瞳吃驚地睜大了眼睛,急聲道:「不可能!我親眼看著姐姐下葬的!她身上的衣服,還是我親手給穿上去的……怎麼、怎麼會這樣……」

    「我為此特地拜訪了當時的驗屍官虞速,原來他收了你姐姐三千兩白銀,給了她一種毒藥,服下後可假死十二個時辰,然後又為她瞞天過海,在驗屍時做虛假定論,因此,當時在場的所有人都沒看出破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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