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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22:07:08 作者: 十四闕
正在嘗試解xué時,面前銀光一閃,一把長劍突然寒凜凜地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万俟兮的瞳孔再次收縮,糟了!他只顧著和沈狐周旋,誘他去解自己的衣帶,卻沒留意到先前那黑影去而復返,正等著時機再次下手。糙堂chūn這種迷香必須在離得極近的地方吸嗅,才會產生藥效,此刻那人離自己足有兩尺遠,根本拿他沒轍,怎麼辦?
一時間腦中轉過了無數種自救的方法。
蒙面紫衣人開口道:「沒想到沈大少爺竟然還有這種嗜好……不過倒便宜了我。璇璣公子,就這麼不明不白地死了,你是否很不甘心?」
万俟兮答道:「如果我知道自己被殺的真正理由的話,也許就不會不甘心。」
蒙面紫衣人嘿嘿一笑,「你想拖延時間麼?璇璣公子。」
万俟兮的心沉了下去。
「如果是別人,也許我還有耐心告訴他們,讓他們死也死個痛快,但是對象是你----璇璣公子,我可不敢多làng費時間哪。因為一旦給了你時間和機會,死的那個人就該是我了。所以,抱歉啦,去yīn曹地府找閻羅王問理由吧!」說罷毫不拖延,舉起長劍狠狠刺下!
眼看万俟兮就要命喪當場時,一隻手伸過來,再次非常奇妙地以一種誰都想像不出的完美弧度接住了劍尖----世上這樣的手絕對不多。
只不過,万俟兮身邊正好有一隻罷了。
那是沈狐的手。右手。
方才也正是這隻手,點了万俟兮的xué道,而此刻,它輕輕拈住了劍尖,那劍便不能動了,無論紫衣人怎麼回抽,都紋絲不動。
看著那個本該不省人事的沈大少爺竟然跟個沒事人似的朝自己微笑,万俟兮覺得自己的頭又開始隱隱地疼了起來,但同時又忍不住松一大口氣……也幸好他沒被迷倒,否則,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沈狐笑咪咪地看向紫衣人道:「很意外?其實你的輕功已經很好了,可惜,你碰到的是一個從五歲起就被個影子形影不離的跟在身後的人,而你比起迦藍來,還差了那麼一點點。我能聽出他的腳步聲,又怎會聽不見你的?」
紫衣人急忙松劍,扭身想逃,沈狐卻比他更快,用劍柄在他後腰處一撞,也點了他的xué道。紫衣人立刻砰地倒了下去。
万俟兮瞪著沈狐道:「我竟不知你五毒不侵。」
沈狐丟了長劍,轉身哈哈一笑道:「正如那位仁兄說的,如果是別人,我還無所顧忌,但你可是以智謀聞名天下的璇璣公子,無論你讓我做什麼,我可都得留個心眼,以免上當。」
万俟兮瞪了他半天,才輕哼一聲淡淡道:「不得不說,你的名字起的得真是好。」果然是只狡猾多端的小狐狸。
「過獎過獎。」沈狐眼珠一轉,忽又露出詭異的笑容道,「既然兇手抓住了,我們就更加可以安心了對不對?那就繼續剛才沒做完的事qíng吧!」說著,雙臂一張,就要撲將下來,這時万俟兮終於自行衝破了xué道,反手扣住他的手臂狠狠一摔----
「咚!」沈大公子同一天內第四次與牆壁相撞,並且這一次最是慘烈,整個牆壁都幾乎在抖。
與此同時,万俟兮起身落地,好整以暇地拉好衣衫,然後上前打開房門,對聞聲前來的沈府家僕道:「點燈,通知姥姥,我要審新刺客。」
未如初見
依舊是一樓的大廳,燈亮如晝,沈府家僕齊齊站好,排成一線,帶著既緊張又怯懼的神態緊張地注視著万俟兮,紛紛猜測他這次又準備用何種酷刑。
万俟兮斜靠軟椅而坐,一邊撫摩著右手食指上的綠玉指環一邊沉吟,目光深深閃爍不定。如龍眼般大小的綠玉映襯著雪白的雲緞長衫,和他在燈光下幾近透明的肌膚,更加顯得鮮翠yù滴。
那名紫衣刺客此刻被反手綁坐在一把椅子上,臉上的紫巾已被扯去,露出一張平平無奇、混在人堆中絕對不會引人注目的臉,即使是面對著万俟兮,依舊半點兒驚慌之色都沒有,似乎早就預料到會有這麼一天。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家僕們開始有些摸不著頭腦----万俟兮究竟在想些什麼,為什麼遲遲不下命令?
這時樓梯處傳來一陣腳步聲,眾人抬頭,只見沈狐在沈迦藍的攙扶下慢吞吞地走了下來,他的頭上腫了個大包,鼻子上也全是瘀青,模樣有些滑稽,但自己卻渾然不覺似的,半點兒láng狽的樣子都沒有,依舊神采飛揚地左顧右盼,咧嘴笑道:「呦,怎麼還沒開始?是在等我嗎?不好意思,為了包紮傷口,小弟來遲了。」一邊說,一邊特意將椅子搬到万俟兮身旁挨著他坐下。
對他如此明顯的親昵舉動,万俟兮未加理會,只是抬眸看向紫衣刺客,開口道:「我下面所有的問題,你只需回答是,或不是。」
紫衣刺客昂然道:「不必問了,我不會答的。」
万俟兮淡淡一笑,不得不承認,他笑起來時非常好看,溫潤如水,輕逸如風,讓人覺得無論什麼時候看見這樣一個人在笑,都是件非常愉快的事qíng。然而,沈狐見了這樣的笑容,心裡只有一種想法,那就是,這個刺客要倒大霉了。
果然,只見他輕輕揚眉,悠悠道:「你相信嗎?魚雖然小,但是在人與它身上同時割一刀,兩者死亡的速度,是一致的。」琉璃般華麗清朗的聲音帶著慢條斯理的語調說出最血腥的事qíng,輕描淡寫得如同只是在說明天天氣會很好,在場眾人只覺一股涼意從腳底心冒起----來了!來了!那種恐怖的感覺,又來了!
紫衣刺客顯然也沒想到万俟兮問的第一個問題竟然是這個,一怔之後,又復冷靜,緊閉著嘴巴,既不回答是,也不回答不是。
万俟兮側過臉吩咐道:「來人,去廚房抓條魚來。」沈府一個家僕連忙應聲而去。
他又轉向沈狐道:「四少似乎很喜歡打賭,那麼不如我們來賭一把,同時在魚和人身上割相等的一刀,你說,是魚先死,還是人先死?」
沈狐想也不想便道:「我賭人先死。」
見他答得如此果決,万俟兮有些小小的驚訝,但很快道:「好,我選同時。如果我贏了,你要告訴我謝娉婷的真正死因。」
「沒問題。如果我贏了,我要你----」沈狐唇角斜挑,半似調侃半似正經地直視著他的眼睛,一個字一個字道:「穿、女、裝。」
大廳里頓時爆發出一片錯愕聲,連万俟兮也始料不及,臉騰地紅了起來,眸中怒色飛閃而過,最後沉聲道:「那就開始吧。姥姥----」
隨著這聲呼喚,蘇姥姥自偏廳匆匆走入,身後還帶了三個沈府侍婢,最後一個竟是掬影。第一個侍女端著一盆水,在姥姥的指示下放在紫衣刺客右手邊的地上;第二個侍女捧著一隻金絲纏繞的匣子;掬影則端著個盤子,盤上放著兩條絲巾與兩隻沙漏。
蘇姥姥將那金絲匣子打開,裡面是一把寒光bī人的匕首,為了證實它的鋒利,她從盤中取過一條絲巾飄下,遇到匕首絲巾自動分為兩半,跌落於地。
「這把匕首的名字叫冰片,因為當它划過肌膚時,給人的感覺就如被冰片劃了一下,只有冷,而不會覺得痛苦。」蘇姥姥剛解釋完,魚也送到了。
万俟兮微微側過身,視線停佇在紫衣刺客臉上。
蘇姥姥見一切就緒,便用匕首在魚尾上輕割一刀,同時掬影翻起其中一個沙漏。
魚在盆中痛苦地彈來彈去,垂死掙扎,盆中的水變得越來越紅,水花四濺,本是平時很尋常可見的一幕,但於此刻卻變得格外觸目驚心,讓人忍不住戰慄。
紫衣刺客的眼角不自覺地抽搐了一下。
万俟兮沒有放過他這個細微變化,揚了揚下巴。蘇姥姥看到後立刻朝紫衣刺客走過去,拉出他的右手,溫和地說道:「不用怕,我向你保證不會疼,真的,只是像被冰輕輕地劃了一下而已。」
儘管紫衣刺客極力想表現得很冷靜,但脖子處的青筋還是不自覺地bào漲了起來。
万俟兮道:「現在開始,無論什麼時候你改變主意了,都可以喊停。」
紫衣刺客咬牙,許久才答道:「不必廢話,老子可不是那兩個沒用的女人!別想從我嘴裡得到一丁點兒消息!」
「很好,非常有骨氣,希望你能堅持到最後。」說完這句話後,万俟兮便懶洋洋地往椅背上一靠,十指jiāo叉靜靜觀望。
蘇姥姥取過另一條絲巾,把它系在紫衣刺客臉上,遮住了他的眼睛。
沈狐眼中閃過一絲欽佩之色,此舉果然夠絕,如此一來,對方既可依稀看見蘇姥姥的動作,卻又根本看不清楚。要知道這種半清不楚的狀態,可遠比清楚明白或gān脆啥都看不見要可怕得多。因為它讓人看見了希望,但那希望卻又觸不可及。就好比在一個快餓死的人面前吃美味佳肴,讓他看見食物卻又吃不到,那種過程本身,就是一種極至的煎熬。看來万俟一族的金字招牌果然不是假的,他們實在是比誰都懂得不只在身體上,還有心理上如何讓對方更痛苦。
蘇姥姥緊接著以一種古怪的姿勢將他的手拉得筆直,每一指關節都被擴張到極致,紫衣刺客雖然沒喊痛,但額頭冷汗已一顆顆地迸了出來。
万俟兮冷冷一笑,慢吞吞道:「比之人類的語言,身體要誠實得多,它從來不撒謊。魚還活著,到底你是能比它活得久,或先它而亡,還是同時死亡呢,就讓你的身體來告訴我們答案吧。姥姥,可以開始了。」
「是!」蘇姥姥開始用刑。大廳里非常安靜,有一個聲音壓過眾人細淺的呼吸聲,異常清晰的響起,「啵!」
那是水滴滴到盆里的聲音。
所有人都看到----紫衣刺客的腿明顯地抖了一下。
蘇姥姥呵呵笑道:「老身沒騙你吧,是吧?根本不疼呢,只是涼涼的,不疼……」
「啵!」又一滴水滴落的聲音響起、脆裂,然後連綿、消逝。
万俟兮又道:「我相信姥姥的刀功,割在你手腕上的那刀,用的力度和傷口的深淺度,絕對和魚身上的一樣,現在就看彼此的血誰先流光了。照理說一條魚那么小,它身上能有多少血?人血多,流的時間也該長些,可是世事就是那麼奇怪呢,它居然到現在都還沒死,還在掙扎,你說有不有趣?」
悠緩得幾乎可稱得上漫不經心的語音迴旋在大廳中,伴隨著有規律的啵啵聲,以及魚在盆中絕望的彈尾聲,營造出十二分的yīn森恐怖。紫衣人的腿抖動得更加厲害,他緊緊咬著牙齒,最後連牙齒也開始格格地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