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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22:07:08 作者: 十四闕
    万俟兮抬眉道:「四少有興趣也試一下麼?」

    沈狐連忙回絕,「豈敢豈敢,敬謝不敏!喂,我說你們二位,現在知道了吧,別看這位公子看起來溫文爾雅脾氣很好,卻不是什麼會憐香惜玉的主,所以有話還是早點說出來的好,免得多受苦。」

    地上的琵琶女咬著下唇,聞言顫聲道:「其實我們是……」話未說完,被綁著的那名琵琶女一把打斷,「住口!水因,如果你敢多說一個字,我絕不原諒你!」

    地上的琵琶女水因眼圈發紅,哽咽道:「可是……可是我們也是被……」

    「住口!住口!住口!」被綁的女子嘶聲尖叫,水因見她如此模樣,不敢再言,忍不住俯身痛哭起來。

    一時間,歡樂場變成了悲慘地,女子的泣聲嗚嗚咽咽迴旋其間,聽得人人脊背上冒冷汗,只覺真是作孽。

    然而,万俟兮依舊絲毫不為所動,就那麼冷冷地看著,提高聲音道:「姥姥,再降一格。」

    蘇姥姥遵命將被綁的那名琵琶女的雙手繩結挪到了欄杆的下一格,只聽她發出一聲淒叫,整個人彎得弧度更大了,衣服全被汗水浸透,濕濕地貼在身體上,曲線畢露。

    要知這種折磨是雙重的,不僅來自於身體,還有心理上----被看見自己掙扎的模樣,被聽見自己痛苦的呻吟,還有身上雖然穿著衣服,卻跟沒穿似的曝露在大庭廣眾之下……巨大的羞rǔ使那名琵琶女的臉由白變紅,又由紅變白,最後呈現出死灰色。

    於是水因哭得更加絕望,連沈狐都有點承受不了地縮縮肩膀,有些想嘆息,但最終沒有嘆出來。

    万俟兮垂下眼睛,長長的睫毛在臉上投遞出一片yīn影,他把玩著手中的酒杯,時快時慢,便是那麼隨意的動作,落到旁人眼中,都多了幾分恐怖意味----誰也不知道他下一步會做什麼,等他手中的酒杯停止旋轉時,是否代表會有更殘酷的刑罰又將開始?

    就在眾人都心有戚戚焉時,被綁著的琵琶女突然發出悽厲的慘叫,「殺了我吧!殺了我吧!給我個痛快吧……」

    沈狐眯起眼睛,看樣子,她快堅持不住了。

    蘇姥姥柔聲道:「只要你說出是誰指派你來的,痛苦就可以立刻停止。乖,說吧,是誰?是誰吩咐你做這麼危險的事qíng?」蒼老的聲音,卻有著極其溫婉的語調,像個黑色漩渦,讓人不由自主地沉溺進去。

    沈狐以指輕叩桌面,呣……這聲音有點古怪,似乎能夠迷人意識。

    果然,那女子的瞳孔一下子擴散了,像是陷入了夢魘之中,喃喃道:「什、什麼?是、是誰……」

    「對,告訴我,那個人是誰?」

    「他、他……他……」眼看答案就要呼之yù出時,她突然全身一個痙攣,劇烈地顫抖起來,「不!不!不能說!」

    蘇姥姥回頭為難地看向万俟兮,万俟兮皺了皺眉,拂袖站起。見他終於親自出馬,沈狐彎起唇角,又頗有深意地笑了起來。

    万俟兮走到欄杆旁,先是看了水因一眼,再去看被綁著的那個琵琶女,只見她臉色灰敗,頭髮散亂,汗水不停地沿著衣角滴落在地,已呈油盡燈枯之態。即便如此,她還是不肯說出幕後之人,除了畏懼,只怕還有其他東西,才會讓一個女人如此死心塌地地咬著秘密不鬆口。

    一念至此,他伸出手在她的腰上輕彈一記,頓時發出骨頭錯位的喀咔聲,琵琶女尖叫一聲,痛昏過去。

    在場者看見這一幕,彼此jiāo換了個惶恐的眼神,有的人甚至開始雙腿打顫……這本不是什麼血腥場面,卻遠比血ròu模糊更令人膽戰心驚!

    誰知万俟兮的下一個舉動卻又出乎他們的意料----

    只見他解去綁著的繩子,以一種非常溫柔的姿態輕輕抱住那名琵琶女,垂頭低聲道:「疼嗎?」他的聲音本就惑人,再被溫柔一薰陶,更加恍如天籟,所向披靡。

    琵琶女點點頭,眼淚嘩嘩地流了下來。

    「但是……很值得吧?沒有說出他的名字,保護了自己珍愛的東西,這一切的疼痛,都是值得的,是麼?」

    琵琶女再次點頭。

    万俟兮微微一笑,慢吞吞地說道:「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你所受的這些痛苦,他都不知道;即便是你為他死了,他也不會有所察覺;你這麼全心全意的付出與犧牲,卻得不到任何回報……不覺得委屈麼?」

    琵琶女的眼神茫然,許久後,搖了搖頭。

    「也對,感qíng本就是單個人的事,只要他能好,只要他安全,無論自己怎樣,都無所謂……你就這樣死去,身體一點點地變冷、腐爛,你從ròu身里升起,回到原先住過的地方……」万俟兮的聲音冰涼如水,帶著幾分鬼氣森森,隨著他的描述,眾人仿佛也親眼看見了那一幕,廳中燈光搖曳,他突然拔高聲音道:「啊,那是誰?那個陪在他身邊的人,是誰?!他在對她微笑,他握著她的手,他們很親密,那個人是誰?那不是你,他變心了!他不但沒有記住你,沒有記住為他做了那麼多犧牲的你,反而和其他女子開心地生活在一起,他撒謊,他負了你!他……」

    琵琶女「啊」的一聲開始掙扎,自他手上滑脫,重重地掉到地上----這一回,在場每個人都聽見了骨骼碎裂的聲音。

    她自己卻仿若不覺,拼命地往門口爬去,由於手斷完全使不上力,她就用胳膊支著地面,拖帶自己向前挪動。

    一旁的水因再也看不下去,上前一把抱住她哭道:「阿娣,別爬了!別爬了,他騙你的,那些都不是真的,不是的!」

    名叫阿娣的女子已經完全崩潰,根本沒把她的話聽入耳中,只是一股勁地往前爬,沈府家僕中有心軟的,早已轉過頭去不忍再看。

    万俟兮仍不罷休,繼續道:「甜言蜜語不過是過眼雲煙,海誓山盟從來都是虛幻一場,天下薄倖人那麼多,你憑什麼認為你會如此幸運,認定他愛比金堅?他根本是在利用你!你看看自己的手,琵琶匕首,長年練習傷痕累累,再看自己的臉,紅顏蹉跎至今沒有歸宿……痴心,女子的痴心算什麼!卓文君何等才貌,為了一曲鳳求凰捨棄一切甘願當街沽酒,但司馬相如官拜中郎將後卻想另娶名門千金;秦湘蓮領兒女進京尋夫,陳世美卻派家將追殺她;王寶釧苦守寒窯十八年,又等到了什麼呢?薛平貴已另娶公主,縱然後來接她回家,兩女一夫,真的有所謂幸福麼?」

    「不要再說了!求求你,不要再說了!我不要聽!我不要聽----」阿娣死命搖頭,爆發出野shòu般的哀嚎聲來。

    万俟兮快步走到她面前,一把捧起她的頭,直直地盯著她的眼睛道:「他是誰?」

    阿娣緊緊咬著自己的唇,咬到一直流出血來。水因狠下決心,開口道:「別bī她了!我告訴你他是誰,我告訴你,他就是宓允風!宓允風啊-----」

    大堂中的燈光,仿佛也隨著這個名字的喊出而顫動,万俟兮扭過頭,清晰地看見沈狐的臉上,一派愕然。

    笑在人前

    蒼平將軍沈沐,京都人士,自幼隨父出征,英勇善戰,屢立戰功,三十歲上,帝親賜封號「蒼平」,命駐守邊關重鎮陌城。

    與髮妻屈錦,乃青梅竹馬,感qíng頗深,奈何屈氏體弱,無法生子,從母命另娶一妻雲氏,誕下一子,取名狐。

    雲氏早亡,屈氏待沈狐如己出,溺愛異常,因而造就其自小xingqíng頑劣,雖聰明絕頂卻不思進取,整日遊手好閒,聲色犬馬,被評為làngdàng四少之首。

    後有宓氏妃色,乃鹽商宓九金之女,素以貌美能gān聞名,十七歲時嫁入將軍府為妾,雖無所出,但因容貌與屈錦有三分相似,自屈氏病逝後,漸受重視,府內瑣事皆jiāo於伊一手打理,漸有當家主母之態。

    而宓允風,就是宓妃色的弟弟!

    万俟兮的雙眸隨燈光沉了下去,表qíng異常冷肅,很長一段時間都沒再說話。倒是沈狐,很快自驚愕中回過神來,咧嘴一笑道:「這下可麻煩了,小媽本就為失鐲之事煩心著,若是再得知此事,不知會頭疼成什麼樣子呢……」

    万俟兮的目光一閃,沉聲道:「姥姥,把人帶下去。」停一停,又道:「替她療傷。」

    「是。」幾個沈府家僕上前幫忙,蘇姥姥帶兩人離開。

    万俟兮轉身,對從頭到尾靜立一旁冷眼旁觀的掬影道:「其他事宜就有勞姑娘處理,我累了,想進房休息。」

    掬影很快地看了他一眼,一言不發轉身領路。沈狐跳起來道:「等等,還有我,我也累了,也要去房間休息!」

    三人一同上樓,客房都在三樓,掬影推開其中一間房門,一股奇異的香氣頓時襲面而來。沈狐深嗅了幾口,贊道:「天竺葵!還有如意橙!果然不愧是掬影好姐姐,連選擇的薰香都如此有品位。」

    掬影聽到誇獎,還是沒什麼表qíng,道:「公子請。」

    万俟兮謝過,轉身正要關門,沈狐連忙伸腿進去道:「呀!小弟極喜此類薰香,又跟万俟兄一見如故,甚是投緣,今夜不如我們就秉燭談心,抵足同眠吧!」

    万俟兮靜靜地看著他,片刻後,緩緩伸指對著他的膝蓋處虛彈兩記,只聽「哎喲」一聲,沈狐體內的銀絲髮作,「砰」地倒了下去,鼻子狠狠撞在門檻上,疼得他哇哇直叫。

    「迦藍,姥姥那有藥。」說完這句話後,万俟兮非常冷靜非常gān脆非常不給qíng面「啪」地關上了房門。

    *** ***

    那裡永遠朦朦朧朧。

    青涔涔的石壁上cha著一排火把,火光搖曳著,時明時暗。他看見自己走過冗長的通道,鞋子踏在青石地板上,發出脆得讓人心顫的聲響。路的盡頭是道門,血般猩紅,半開半掩。

    心底一個聲音告訴他不要過去,可是雙腿卻像是擁有了自己的意識般向前挪動,噠、噠、噠……一下一下,仿佛踩在跳動著的心臟上。

    透過半開著的門,他看見兩人站在屋中,四四方方的一間屋子,一大一小兩個人。由於朦朧,他們的臉看不清楚。

    「去撿起來。從現在起,你所要學會的第一件事,就是保護自己。」大人如此吩咐孩子。孩子瑟縮著,遲遲沒移動。

    「做不到嗎?那麼就待在裡面吧!」大人冷冷地丟下這句話後轉身,與他擦肩而過,砰地將門鎖上,下一瞬間,他發現自己不知何時起站在了孩子身後,同他一起被鎖在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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