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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21:30:00 作者: 點都德
怎料顧淮濟竟難得對她冷臉斥道:「胡鬧。」
莊舟笑得眉眼彎彎:「哪有。」
即使數月未見, 但此刻戰況危急,兩人自也不再繼續多言。
莊舟翻身躍上不知是哪位跌落馬下的敵軍馬背,方才攥緊韁繩尚未坐穩, 忽地聽聞號角聲由遠及近。
本以為應是莊明徹他們又派了兵士前來增援,誰知待那領頭將領停至顧淮濟身側,莊舟才發現竟是位她根本不曾見過的少年人。
但那少年人劍柄之上掛著的玉飾劍穗, 莊舟倒十分熟悉。
分明是張墨海之物。
她不由好奇望向顧淮濟, 只見他亦與她相視:「劍穗是照霏親自所贈,但此事——」
說來話長。
……
延鴻十五年,八月。
苗疆之役以鎮國大將軍顧淮濟率軍相助之故暫緩, 江東王莊明徹因此得以藉機返回長安繼位。
兩年後的延鴻十七年冬月,自上一次皇位之爭始便疾患纏身的和隆帝終於走到其生命盡頭,葬於城外西郊裕陵。
臨近駕崩前,在新皇莊明徹相勸之下, 韓明渙與和隆帝父子相認,正式恢復皇子身份,獲封吳越王,亦與滄化伯爵府上張四小姐定下婚事。
來年正月,新皇正式更改年號為「長定」,意為祈求山河永定,再無延鴻年間最後數年戰亂征伐。
長定元年,二月。鎮國大將軍顧淮濟、護國大將軍亞忒牧與吳越王莊明渙再征西南,於劍門關外大挫苗軍,砍下主將,即苗後竇葭純首級。
同年六月,莊明徹以此為契機將顧國公之爵位重返顧府,卻同時免去了顧淮濟全部職位。
至此,大雍已然將國土四方諸多外患全部平定,是為國祚興旺之始。
往後三十餘年,莊明徹穩坐帝位,勵精圖治,將雍朝推向鼎盛,史稱「長定盛世」。
可惜這位帝皇不近女色,繼位多年膝下始終無子,最終只得將帝位傳給吳越王與張四小姐之子,駕崩後亦無有皇后相伴,獨自長眠豐陵。
聽聞他曾經傾心過一名西域女子,那女子與他一道困於劍門關數月,最終卻在他登臨帝位後悄然離開長安。
當然,那都是坊間話本戲言。
莊舟自劍門關重歸長安後便一直與張照霏同住滄化伯爵府,一如當年初至長安那時,等到顧淮濟再次征戰苗軍大勝歸朝,又過了為顧國公守孝之期,方才與他正式完婚。
不久顧淮濟便自請解甲歸田,兩人於是告別了張家兄妹與城內諸多親友,先是前去塔勒城向莊頓夫婦與莊舟幾位兄長嫂嫂通報了婚事,同時也叫莊鴻毅知道,莊稚寧跟隨紅夭如今在亞忒牧府上極為榮寵。
在塔勒城停留大概五個月後,他們復又啟程南下蕉城,直到那會兒才得知,三浦丘祖與江玖葉早已成婚多年,育有數位兒女。
故人相聚重逢,端的是各個喜不自勝。生生又拖了將近兩月,三浦丘祖才捨得放他們夫婦二人離開蕉城,遠航出海。
從那以後,莊舟與顧淮濟二人神仙眷侶,好不自在。廣游天下之錦繡壯麗,甚少在某處長久停留,雍朝諸人自是也難得再聽聞有關他們的傳言。
直到莊明徹駕崩消息傳來,兩人方才時隔三十餘年,再次重回長安,於宸陽原上相送故友。
那日斜陽殘照,陣陣夏風拂面,莊舟不知為何忽地想起昔年劍門關關樓之上,那時尚還年輕的她與莊明徹也曾並肩而立,共賞蜀地晚霞。
明眼人都看得出,因著顧淮濟正奔赴劍門關而來,莊舟的情緒顯得比前些時候輕快許多,莊明徹亦瞧在眼底。
兩人於關樓之上迎風對望,他不免失笑:「六小姐望穿秋水,不知是心系表哥還是我軍勝算。」
莊舟聞言並未否認,只頷首收回目光,似乎憂慮莊明徹會生出誤會,下意識開口解釋:「我軍勝算皆在王爺一念之間,輪不到我等置喙。」
有道是「伴君如伴虎」,如今莊明徹已然江山在握,自得時刻把握分寸。
誰知莊明徹倏地愣住半秒,笑意僵在唇邊許久方才緩緩恢復:「六小姐與表哥待本王有恩,無需這般謹慎。」
莊舟側身,恰好同他相視,還未來得及出言,只聽莊明徹又道:「表哥功高得人心,此番哪怕留在長安自立為帝亦無可厚非。本王說過數次,對那個位置沒興趣。可惜現在看來,他也沒興趣。」
「王爺說笑,」莊舟覺著他這話數不盡的荒唐,卻也不好直白頂撞,唯有委婉玩笑道:「人人垂涎的天下江山在你口中,怎反倒像個燙手山芋。」
「那本王送予你如何?」
只見莊舟連連搖頭抗拒,連帶鼻頭都忍不住皺出道不明顯紋路:「自是不要。」
莊明徹無奈攤手,憋著笑打量她半晌:「你不要,本王同樣可以不要,有何不妥。」
「莊姓的江山,我討來了也不踏實。但若換做敦胡尚存,父兄皆入險境,唯我可擔大局,我定會迎難而上。」
只此一句,卻叫莊明徹再次沉默良久:「哪怕不得不為此放棄顧淮濟,你也願意?」
莊舟愈發不解:「為何放棄?僅因他是敵國將領?」
「因他心系自由,不願安居塔勒城苦寒之地。」
「將軍永不會如此。」莊舟被莊明徹句句追問惹得早已忘記方才緊張氛圍,啞然笑道:「我與將軍相許至今,總還算得上了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