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頁
2023-08-30 17:16:17 作者: 歸漁
周唯璨看著她近乎虔誠的側臉,百無聊賴地編花環,又想,就算有,我也不相信能通過許願來實現。我只信我自己。
時間似乎被無限延長、放慢,頭頂是迢迢銀河,前方是懸崖絕壁,耳邊是模糊的風聲,身旁是她。
跟上一次坐在這裡的心情相比,好像不再感到寂寞了。
他曾經篤信人類生來就是獨居動物,而人生無非迎來送往,最後隻身一人。
所以他認為自己不需要任何人,也很難對某個人產生占有欲。
這個世界上沒有誰是必須且只能屬於他的,因此不在乎、也無所謂失去。
至於和同一個人反覆糾纏,浪費時間,重蹈覆轍……想都沒想過。
小時候,他總是有很多天馬行空的愚蠢問題,一有空就纏著周婉如問個不停,大部分情況下,周婉如也回答不上來,最後不耐煩地對他說,如果沒事做就去看書,書里什麼都有,能夠解答你所有的困惑。
所以他很喜歡看書,在圖書館裡泡上一天一夜也不覺得累。
他讀《刀鋒》,讀《局外人》,讀《荒原狼》,只能學會如何自救;如何擯棄以自我為中心的強烈意識;如何不走入社會既定規則的圈套;如何理解痛苦,與痛苦共存。
至於什麼是需要,什麼是愛……這些是讀再多書也無法為他解答的難題。
那麼答案是何時出現的呢?
這一分一秒總算恍悟。
原來是跟她一起出現的。
原來他是需要的。
需要一個人冒著風險吃掉整個菠蘿蛋糕;需要一個人因為想見他半夜淋著雨蹲在他家門口;需要一個人給他全心全意的、近乎狂熱的、帶著自毀色彩的愛;需要一個人分開多年仍然等在原地;當然也需要一個人對他說,我願意替你去死。
所以他需要雲畔。道理如此清晰。
承認這件事,好像也沒多難。
就在雲畔終於許完願,睜開眼睛的瞬間,倏然聽到周唯璨的聲音:「和我在一起,你開心嗎?」
「開心,」來不及思考,她用力點頭,「全世界最開心。」
「對我有什麼不滿嗎?」
「……怎麼會?」
周唯璨撥了撥她額前的碎發,「我認真的。」
雲畔回答,「我也是認真的,怎麼會有不滿。」
手電筒不知何時已經被關掉,也有可能是沒電了,天與地陷入一片純粹的黑暗,只有他的眼眸仍然明亮,一如往昔。
周唯璨彎著眼睛沖她笑,而後叫她的名字,「那你願意嫁給我嗎?」
那笑容實在太有迷惑性。
「當然——」
話音落到此處,戛然而止。
雲畔睜大眼睛看他,不可置信地反問,「你剛才是在跟我求婚嗎?」
周唯璨回答「是」,然後將手裡剛編好的藍花楹花環戴在她發間。
他的神態、語氣、動作……實在太自然,太隨意,仿佛這句求婚只是一時衝動,心血來潮。
雲畔暈暈乎乎地看著他,勉強壓下過分強烈的心跳,開始挑毛病:「連求婚戒指都沒有嗎?」
說完才想起自己無名指上早就已經有一枚了。
「你找找,」周唯璨卻說,不緊不慢的模樣,眼底笑意仍在,「找不到就沒有了。」
竟然還真的提前準備好了嗎?
為什麼她一點點預感都沒有?
腦海里飛速閃過幾個有可能藏戒指的地方,雲畔甚至跑到車裡翻了個底朝天,然而全部空空如也,最後乾脆耍賴,「到底在哪?快點告訴我。」
「不急,你可以慢慢找。」
「……」雲畔努力咽下去了那句「可是我急」。
接下來的時間,無論她怎麼撒嬌,怎麼難纏,周唯璨都不為所動。
最後雲畔惱羞成怒,別過臉不理他,就差質問,你是不是騙我的?是不是根本沒打算跟我求婚?
低頭看了一眼腕錶,周唯璨起身,「很晚了,走吧。」
「不走,」她賭氣道,「找不到戒指就不下山了。」
他聞言,竟然真的重新坐下來,配合地說,「好,那就不走。」
視線瞥過黑漆漆的夜空,遠處連綿起伏的山脈,雲畔有了一個新主意:「你在這裡看過日出嗎?」
「沒有。」
「那我們一起看好不好?」她興沖沖地建議,「正好找到明天日出,如果還是找不到,就下山。」
周唯璨毫無異議,甚至還問她,要不要搭個帳篷在這裡睡一晚。
「不要,反正也沒幾個小時了,我們就肩並肩挨在一起睡。」
放著一晚上萬的酒店不去住,跑到斷崖絕壁餐風露宿,的確是他們做得出來的事。
想到這裡,雲畔不由得笑出聲,用臉頰去蹭他短短的鬢角、眉骨邊緣的小痣、黑壓壓的眼睫毛,情緒莫名洶湧,在體內橫衝直撞。她甚至想問,你真的想好了嗎?真的決定跟一個瘋子、一個神經病共同度過下半生了嗎?
然而又覺得沒有必要問了。
答案已經擺在眼前,如此確鑿。
記不清到底纏著他鬧到幾點,最後雲畔困得頭昏腦漲,總算安分下來,靠在他肩窩裡慢慢睡著。
睡得不算安穩。
就連夢裡也在到處找戒指,緊迫感分外強烈。
究竟有沒有找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