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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0 17:16:17 作者: 歸漁
    謝川在旁邊等得不耐煩,冷著一張臉催促:「分都分了還有什麼好說的啊?走吧,我們回家。」

    的確已經無話可說了。

    原來分手這麼簡單。

    而此時此刻,雲畔滿腦子想的卻是,剛才看見自己跟別人接吻,他難道就沒有什麼想問的嗎?就一點都不在意原因嗎?

    如影隨形的黑色情緒又冒出了頭,干擾她的判斷,打破她的平衡。

    靜默少頃,周唯璨慢吞吞地站直,最後看了她一眼:「以後……好好照顧自己,聽醫生的話,配合治療。」

    頓了頓,又說,「別怕,會好的。」

    後半句輕得仿佛一片雪花,來不及落下,就消融在空中。

    說完,不等她反應,逕自轉身,下了樓梯。

    雲畔不由自主地追出幾步,盯著他的背影,提高聲音道:「下個月我就要出國了。」

    受那些可怖的負面情緒驅使,緊接著,她不受控制地撒謊,「謝川也會陪我一起去。」

    話音未落就已經後悔。

    好無聊啊。

    都到了這個時候,你還期待他會有什麼反應?

    不是想要一個體面的告別嗎?你在說什麼蠢話?

    灰色房梁遮在他頭頂,同時遮住傾瀉的陽光,讓他的背影看起來死氣沉沉,像極了被黑色河水反覆沖刷的月亮,捂不熱,也透不出光。

    雲畔頓時頭疼欲裂,想起夜市的初遇,想起暴雨天的擁抱,想起計程車上的吻,想起出租屋裡的纏綿,也想起凌晨時分的急診樓外頭,他站在灰藍色的天空底下,笑著對她說,可是我希望你開心一點。

    語氣那麼溫柔。

    遙遠得已經快要抓不住了。

    吃藥會導致記憶力變差嗎?

    這簡直比分手還要可怕。

    時間靜悄悄地走過,一秒、兩秒、三秒……難捱的靜默結束,總算聽到他的聲音。

    「祝你,」周唯璨背對著她,說到這裡,停頓了幾秒,「身體健康。」

    身體健康?

    這種時候,通常應該接一句「祝你幸福」吧。

    原來你也說不出口這句話嗎?

    雲畔恍惚地想,卻沒嘗出多少快意,隨後又輕聲說:「以後我可能會在國外定居,不會再回來了。」

    「挺好的,」他仍然站在那裡,沒有回頭,「以後不用再見面了。」

    不用再見面了……她想表達的明明不是這個意思。

    你就沒有一點點捨不得嗎?

    太陽穴突突跳動,雲畔用力咬了一口舌尖,總算清醒過來,後知後覺地想要解釋清楚剛才的那些謊話,周唯璨卻已經走出很遠。

    門環聲清脆響起,又消失。像從沒來過。

    /

    人來人往的清晨,周唯璨站在綠廊巷外頭那條早點街的路口,低頭為自己點了一支煙。

    不遠處傳來高高低低的叫賣聲,蒸屜被打開,包子油條的香氣飄出很遠,他的側臉被籠罩在淡淡的煙霧裡,只剩手裡那點火星噼里啪啦地亮著。

    旁邊有認識的人走過,跟他打招呼,問他怎麼了,心情看起來不太好,周唯璨露出一個笑,敷衍地說沒事。

    事實上這段時間他已經筋疲力盡。

    剛開始是不想睡,後來是不能睡。

    抽完一支煙之後,他不再停留,轉身走出巷口,站在路邊等公交。

    這個點兒是早高峰的時間,不過是周末,所以人不算多,他百無聊賴地站在牆邊,盯著黃色的指示牌出神。

    剛剛見了一面,她的狀態比自己想像中要好很多,看來治療的確有效。

    身邊也有人陪著,謝川喜歡她,這件事他不是不知道。

    的確門當戶對。

    手指摸進大衣口袋裡,周唯璨剛想再抽根煙,不遠處,931路公交已經駛入站台。

    他只好排在隊伍里上車,隨便撿了個位置坐下。

    公交剛啟動不久,他已經昏昏欲睡。

    一閉上眼睛,又看到醫院裡暗無天日的樓梯間,雜亂堆放著的一捆染血的鋼材,以及周婉如靜靜躺在那裡的模樣。

    手指扒著樓梯台階,應該是想往上爬,嘴唇微張,面容扭曲,是類似呼救的姿勢。後腦勺鑿出一個血淋淋的口子,鮮血糊了滿臉、滿身、染紅了身下灰色的石階。

    看起來像是上樓梯的時候沒站穩,往後栽了一下,結果剛好磕在鋼材的銳角上。

    周唯璨記得自己當時愣住了,良久才走過去,推了推她,又叫她的名字。

    沒有反應。

    沒有呼吸。

    手機屏也摔碎了,就躺在一個灰塵遍布的角落裡,他拿起來,找到半小時前的最後一次通話記錄,號碼竟然是雲畔的。

    而前因後果也很容易串連起來,通話內容應該不太愉快,周婉如打完電話,失魂落魄地上樓梯,不小心摔死了。

    樓梯間的監控內容佐證了他的猜想。

    周唯璨緩緩睜開眼睛,看著車窗外白茫茫的景色,想起自己十五歲那年背著書包出去找兼職,因為年齡不夠四處碰壁,最後好不容易找了個發傳單的活兒,在馬路邊凍得哆哆嗦嗦,熬了一夜總算發完,結果先前找他的那人早就跑得沒影了。

    想起周婉如的第一筆住院費,是他借高利貸換來的,因為還不上利息,所以被那群人堵在廢棄倉庫里打得半死,又沒錢去醫院包紮,只能忍著,等皮肉自己長好。時間久了,就感覺不到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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