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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0 17:16:17 作者: 歸漁
見她回來,阿約一下子就從椅子上跳了起來:「Panni!你這兩天過得怎麼樣,沒什麼事吧?」
雲畔搖搖頭說沒事,快步回到臥室,急切地倒出兩粒藥片,就著礦泉水服下。
阿約跟過來,透過窗,看到院子裡停著那輛豐田,而周唯璨正倚在車邊抽菸,終於還是忍不住問:「Panni,你跟我說實話,周老師……真的是你前任吧?」
這次雲畔沒有反駁:「嗯。很久之前的事了。」
「我就說你倆之間的氛圍不對勁。」
「哪裡不對勁?」
「唔……就是有種裝不熟的感覺。」
阿約倚在門框上,興沖沖道,「說說跟周老師有關的事吧,我對他很好奇。」
雲畔正蹲在地上檢查行李箱,聞言動作頓了頓,眼前浮光掠影般閃過許多與他有關的畫面,六年過去,反而更鮮明了。
除了心理醫生,這些年來她沒有對任何人提起過周唯璨,興許是因為阿約是一個徹頭徹尾一無所知的局外人,在這一刻她忽然放下了所有戒備,輕聲道:「我剛喜歡上他的時候,就發現他是我室友的男朋友。挺狗血的吧。」
雲畔有點自嘲地笑了,「但是喜歡就是喜歡,開始了就很難叫停。我表面上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其實每天滿腦子都在想他,尤其是我室友跟他出去約會的時候,我會一直想他們在哪裡、做什麼,越想越難受,越想越睡不著。」
「其實那個時候我就知道他是一個對什麼都很無所謂的人,談戀愛可以,不談也可以;一群朋友湊在一起玩可以,一個人呆著也可以。怎麼說呢,他給我的感覺——就像是海市蜃樓,遠遠看著的時候很安全,一旦伸出手就會落空。」
「他總是沉默,總是若即若離,不怎麼愛笑,可是笑起來很好看。我們什麼親密的事都做過,他從來沒有說過愛我。」
雲畔垂著眼睛,有點出神地看著自己指甲上的斷痕,「有時候我會希望他和我一樣,也是一個敏感易碎的玻璃盒子,這樣我們就能永遠在一起,誰都撇不下誰。可是他太堅固了。我知道他永遠都不會碎。」
第40章 沉入海底
或許是她表述得太抽象, 阿約一知半解地點頭,過了會兒還是問:「你這麼愛他,為什麼還會分開呢?」
「……很複雜, 說不清楚。」
雲畔笑了笑, 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檢查好行李箱,拉上拉鏈, 她換了一套寬鬆的白襯衫和灰色闊腿褲, 把頭髮隨手紮起來。
之前她穿的那條連衣裙領口很高,什麼都能遮住,而這件襯衫領口稍低,走路的時候, 會露出那條銀鏈的邊緣輪廓。
雲畔猶豫片刻, 把扣子嚴嚴實實地扣到了最上面那一顆, 這才拎著行李箱和挎包往外走。
阿約很操心地問:「手機、錢包、護照,都帶齊了嗎?」
「帶齊了, 放心。」
兩人走出房門,藍天白雲連成了一幅畫, 而周唯璨就站在畫裡, 手裡的煙燒了半截,漫不經心地垂著眼, 不知道在想什麼。
聽到腳步聲,他很利落地掐了煙, 伸手接過雲畔手裡的行李箱, 往後備箱裡放。
阿約拍了拍她的肩膀, 壓低聲音道:「我這個電燈泡就不跟著去機場啦, 這樣你們聊天也能隨意點。」
雲畔抿唇:「我跟他也沒什麼好聊的。」
「怎麼可能, 不是大半夜都要特地開車去找人家的嗎?」阿約俏皮地眨了眨眼, 「沒人規定分手不能複合啊,再說,周老師這麼好,錯過很可惜的。」
把行李箱安置好,周唯璨繞過來,幫她打開了副駕的車門。
雲畔坐好,繫上安全帶,搖下車窗,朝阿約揮手。
漫山遍野的丁香花田裡,阿約很不舍地看著她,眼眶微紅。
可是人生就是由一次又一次的離別組成的。
留戀無用。
從這裡開到三蘭港機場大概需要一個小時,車載音響沒有開,氛圍安靜到有些壓抑,雲畔想了想,還是主動開口,找了個話題:「為什麼突然改用左手了?我記得你以前不是左撇子。」
她注意到了。這幾天無論是握粉筆寫字、還是那晚砸車窗,他用的都是左手。
周唯璨沒有看她,語氣輕描淡寫:「右手受了點傷。」
雲畔本能地關心:「怎麼回事?嚴重嗎?」
他似乎不想多說,但還是如實告知:「之前參加一個瀕危動物援助項目,有個志願者不小心在懸崖邊踩空,我拉了他一把。」
「然後呢?人救回來了嗎?」
「沒有,」周唯璨平靜地說,「摔死了。」
雲畔愣了一下,卻不是因為關心那個人的生死,而是追問,「那你的手是……」
「神經損傷,不嚴重。」
他打著方向盤轉彎,右手就靜靜地搭在上面,看不出任何異樣,「這裡醫療條件落後,不好治,所以落了點後遺症,不能長時間受力。」
大概是她的表情實在太難看,周唯璨語氣稍緩,安慰似的說,「左手也一樣用,沒什麼分別。」
怎麼會沒分別。
雲畔很想反駁,很想問他,為什麼要為了救一個不值得的人,搭上自己的手,他想死就讓他去死好了,不做這麼危險的事情很難嗎,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活著很難嗎,卻也知道自己是最沒有立場說這些的,一時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