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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0 17:16:17 作者: 歸漁
    它就靜靜地佇立在那裡,逃不過躲不開,時時刻刻地提醒她,那年初雪的時候,凌晨三點半的計程車上,吻她的人是周唯璨。

    周唯璨又是誰呢?

    分開之後,雲畔想了很久很久,想得頭疼欲裂,最後才得出結論,周唯璨應該是她對這個世界產生強烈好奇心的第一秒。

    她看起來什麼都有,什麼都不缺,內里卻是空心的,精神世界脆弱到不堪一擊。

    所以她沒辦法不被這個人吸引。

    他似乎永遠都不會絕望、不會退縮、不會後悔,只要跟著他,就永遠有路走,再也不用害怕。

    他是從鋼筋水泥里拔地而起的一棵樹,擁有最堅不可摧的心臟。壞天氣到來之前,要躲進他懷裡。

    雲畔不需要一段成熟健康的親密關係。

    她恨不得愛到面目全非愛到血肉模糊,恨不得把自己當作火柴,在他手裡一根一根地燃盡。

    愛是潮濕角落裡的苔蘚,是夏日一場不退的高燒,是沒有羞恥心的狂熱。

    愛應該是高於一切的,甚至高於生命。

    所以她的十八歲生日願望是,有一天當她不想活了——

    周唯璨就會陪她一起去死。

    作者有話說:

    下一章時間線回到現在啦。

    PS:回憶部分沒有結束之前,現在部分的篇幅都會比較短。

    第30章 天地一沙鷗

    深夜十點整, 忙碌的醫院終於冷清下來,不再有病患到訪。

    周唯璨跟著Damon去挨個查房。

    住院部說白了也只是一間比診室稍微大點的房間,裡面擺著兩張簡陋的木板床和三四把椅子, 空間很窄, 人流密集,因此總是充斥著一股刺鼻難聞的氣味。

    不過周唯璨聞得多, 也就沒什麼感覺了。

    Damon是一名三十歲左右的本地人, 家境在坦尚尼亞算得上優越,出國學醫回來,跟合伙人一起投資開了這家醫院。

    周唯璨原本只是跟著醫療援助團隊來醫院幫幫忙,耳濡目染地跟著學習了一些專業知識而已, 沒打算久留。他本身也不是醫學生出身, 應對不了複雜病症。

    然而援助團隊一走, 醫院人手實在不夠,Damon每天忙得焦頭爛額, 天天跑來找他,好話說盡, 拜託他回去幫忙, 還說可以給他日結薪水。

    薪水周唯璨自然沒要,不過醫院的確很缺人, 所以在Damon的軟磨硬泡下,他最後同意作為助手, 有空的時候幫忙坐診。

    周唯璨是一個很理智的人, 迄今為止做過最不理智的一個決定, 大概就是跑來東非當志願者。

    當時他剛發完手頭上的幾篇粒子天體物理以及量子蟲洞場物理方向的SCI論文, 博士畢業論文也提前通過, 難得清閒。腦子一熱, 就訂了來東非的機票。

    來到這裡之後,他印象最深刻的,是剛到不久的某個晚上。他睡不著,出門買煙,無意間在醫院門口看到一輛白色的運屍車,裡面堆滿了裹著白布的屍體。而那些進進出出運送屍體的工作人員和站在一旁的家屬全都一臉麻木,仿佛已經對死亡司空見慣。

    阮希從前總說,他其實是一個心很軟的人,周唯璨並不認同,然而在那個當下,不知道為什麼,他選擇了留在這裡,希望能夠為那些需要幫助的人做些什麼。

    最開始是瀕危動物保護項目,他跟來自世界各地的志願者以及項目負責人一起上山,分組進行瀕危野生動物的觀測記錄,準確統計數量並且區分性別、年幼,而後記錄在冊,在中存檔。

    其中有一次,在山林里遇到了一隻母豹子,很親人,也很有靈性,完全不抗拒被人類靠近或撫摸。那段時間周唯璨基本上天天都能見到她,還給她起了個名字,叫阿花,因為她背上的斑點是橢圓形的梅花圖案。同組的人後來也跟著他喊那隻豹子阿花,十次里有兩三次都能得到回應。

    偶爾周唯璨會帶吃的給她,比如項目組發的牛肉罐頭和鮮奶,阿花就坐在他身邊吃得津津有味,恨不得把罐頭的鋁蓋都舔得乾乾淨淨,還會用腦袋來蹭他的脖子,晚上鑽他的帳篷睡覺。

    當時同組的幾個女孩子正在一起編花環解悶,是當地最常見的藍花楹。周唯璨跟著隨手編了一個,他學什麼都很快,花環編得很漂亮,有女孩找他要,他只是笑笑,轉手就將那個藍花楹花環戴在了阿花脖子上。

    阿花似乎很高興,搖著尾巴在他面前轉圈,又跑去跟周圍的人炫耀,像極了一隻溫順的貓。

    那晚阿花纏著他玩了很久,直到所有人都睡下了,才依依不捨地離開。周唯璨摸她的腦袋,她就會乖乖坐著,伸出舌頭來舔他的手心,溫熱的,痒痒的。

    隔天一大早,他如往常那樣上山,沿途沒有碰見阿花。

    又過了幾天,在一片雜草叢生的褐色山頭上,他看到了一隻被撕咬到只剩骨頭的動物屍體,灰白色的爪子旁邊孤零零地躺著一個眼熟的花環,而藍花楹已經枯萎,變成一捧衰敗枯枝,沾滿血跡。

    這是自然規律,是動物社會優勝劣汰的法則,沒什麼可難過的。

    周唯璨這麼告訴自己,卻站在那裡看了很久很久,心想,無一例外,當他開始在乎什麼,這樣東西就會很快地離他而去。

    他菸癮不重,自從來到非洲之後,抽得就更少了,有時候一周都不見得能碰一次煙盒。那天下午卻連著抽了好幾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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