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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0 17:16:17 作者: 歸漁
    話音剛落, 視線掠過某一處, 忽而凝住。

    雲畔還沒來得及站起來,就被按住肩膀, 他低頭湊近了一點, 盯著她的脖子看得很仔細,而後說:「你過敏了。」

    是陳述句。

    下意識地伸手捂住脖子,她裝出一副輕鬆的樣子道:「哦,老毛病了, 不礙事的。」

    周唯璨沒說話, 一轉頭, 剛好在馬路上看到一輛亮著綠色空車標識的計程車,於是伸手攔住。

    雲畔以為他是要送自己回家, 可是上車之後,他報的地址卻是附近一家醫院, 於是忍不住說:「不用去醫院, 我回家睡一覺就好了,真的沒事。」

    她不想這麼麻煩, 尤其是在周唯璨面前。

    見他不答話,又解釋道, 「之前也經常過敏的, 只是看起來嚇人而已, 其實這些紅疹很快就會退的, 不吃藥也可以, 本身也不是什麼大毛病……」

    不知道是不是被她吵煩了, 周唯璨摁了摁太陽穴,打斷她:「閉嘴。」

    雲畔遲疑片刻,不說話了,貼著他的手臂,乖乖地坐在旁邊。

    身上的皮膚還是很癢,但是想到這個人就坐在她旁邊,她就不想伸手去撓了。似乎再癢也能夠忍受。

    不到十分鐘,計程車便抵達醫院門口。

    下了車,周唯璨帶著她徑直往急診樓走。

    夜深了,除了發熱門診之外,急診大廳里的人並不多,掛完號不久就排到了他們。

    辦公室里是一位很年輕的女醫生,檢查過她的脖子、胸口、以及手臂過後,便詢問她過敏源是什麼。

    周唯璨碰巧出去接電話,於是雲畔沒什麼心理負擔地回答:「菠蘿。」

    醫生於是皺起眉頭:「知道自己菠蘿過敏怎麼還吃呀。」而後又道,「你這個反應還蠻嚴重的,臉頰都腫了,打一針地塞米松吧,光靠吃藥的話明天也不一定能消。」

    「好的,謝謝醫生。」

    雲畔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臉,果然有點腫,所以她這副鬼樣子在來的路上已經被周唯璨看光了。

    在電腦上敲敲打打了一陣子,單子列印出來的時候,剛好周唯璨推門進來,醫生很自然地把單子遞給他,安排道,「輸液室出門左轉,最後一間。」

    周唯璨配合地接過,帶著雲畔出去了。

    一路走進輸液室,擼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血管時,雲畔仍在忐忑,可是出乎意料的,周唯璨竟然什麼都沒問。似乎對於她為什麼會過敏這件事本身並不在意。

    鬆了口氣的同時,她又有些失落。

    打完針,開完藥,周唯璨提著白色的一次性藥袋,帶著她走出急診廳。

    醫院門口停靠著不少計程車,他們隨便找了一輛,上了車。

    一上車就聽到計程車里的廣播在報時,雲畔恍然驚覺,現在竟然已經凌晨三點鐘了。周唯璨竟然陪著她前前後後地折騰到了現在。

    心裡不免愧疚,車裡靜悄悄的,她如坐針氈,仍然不忘用手捂著自己的臉頰。

    大概是她的動作實在奇怪,周唯璨偏過頭來,看了眼她的臉:「怎麼了?」

    雲畔搖搖頭:「沒怎麼。」

    為了不讓他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臉上,她迅速轉移了話題,沒話找話地說:「今天是我十八歲的第一天。」

    周唯璨也沒堅持,順著她往下問:「打算幹嘛?」

    「還沒想好,」她眨了眨眼睛,「但是成年人就是想做什麼都可以的吧。」

    他單手撐在車窗上,少頃才說:「成年也不代表自由,不能做的事永遠比能做的事要多。」

    雲畔忍不住問:「那你呢?能做的和想做的事……都做了嗎?」

    頓了頓,又說,「我的意思是……有什麼我能幫到你的嗎?」

    你不願意要我的錢,那麼除此之外,我還能為你做些什麼嗎?

    「沒有。」周唯璨扭頭看向窗外,意有所指地道,「人生來就是個體,沒必要非和誰綁在一起。」

    「如果,那個人自己願意呢?」

    他卻說:「那也要看另一個人願不願意。」

    聽出來他是不願意跟自己扯上關係的意思,雲畔瞬間蔫了,無精打采地把腦袋靠在他肩膀上,好半天才說,「為什麼別人可以,我就不行。」

    為什麼方妙瑜可以,我就不行。

    等了很久,周唯璨終於開口:「別人是別人,你是你。」

    繞口令似的,說了跟沒說一樣,雲畔忍不住問,「有分別嗎?」

    他卻反問,「你說呢?」

    雲畔有些晃神地想,她當然希望有分別。她希望自己是獨一無二的,希望周唯璨的眼睛只看著她、只在意她,直到某一天,他們一起離開這個世界。或許是一場突如其來的意外,或許是百年之後壽終正寢,或許是單純的活夠了活膩了——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周唯璨要一直在她身邊。

    可是這些話聽起來奇怪又偏執,雲畔知道自己不應該說出口,思忖再三,最終非常克制地說:「如果你覺得有分別的話。」

    那就有分別。

    周唯璨輕聲笑了,沒有正面回答,而是說,「行了,困就睡會兒吧,到了我叫你。」

    折騰到現在,雲畔是真的累了,於是沒再追問,心安理得地把臉埋進他肩膀,又挽住了他的手臂,舒舒服服地貼到他身上,半闔著眼睛小憩。

    睡意如潮水般襲來,廣播裡正在重播一檔夜間音樂節目,時不時能聽到滋啦的電流雜音,輕盈如雪花般的前奏響起,她聽見音響里的歌在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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