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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0 17:16:17 作者: 歸漁
其實只是隨口問的,甚至問得很突兀,沒有絲毫鋪墊,一看就知道居心不良。阮希卻什麼都沒說,也什麼都沒問,很痛快地把周唯璨的個人名片發過來了。
他的微信名實在好聽,叫「唯一」。
他會是誰的唯一呢?誰會是他的唯一呢?
世界上真的會有彼此唯一的人嗎?
良久,雲畔點進他的微信名片,第一眼看到的是他的頭像——閃爍在一片漆黑中的零星火花。
放大之後才看清楚,原來是煙花燃盡之前的瞬間。
而他的朋友圈主頁實在太乾淨,什麼都沒有,亦或是對陌生人開啟了屏蔽。
雲畔只能看到一張純黑色的封面,和空空蕩蕩的個性簽名。
微信剛普及不久,或許還不是他常用的社交軟體。
時間的流逝被慢放了,每一分一秒的時間都被清晰計算,雲畔聽到自己比平時急促的心跳聲,也看到自己正在無意識發顫的手指,明明她什麼都沒做,身體卻疲憊得像是剛跑完一場漫長的馬拉松。除了盯著手機屏幕之外,什麼動作都無法完成了。
沒有打算加好友,也沒有打算做什麼多餘的事情,良久,雲畔合上手機屏幕,沉沉睡去。
整個周末,雲畔哪也沒去,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不願踏出一步。就連一日三餐也是羅姨做好之後給她端到房門口的。
雲畔沒有力氣、沒有胃口、也沒有精神,送來的飯菜大部分都被她偷偷倒進了馬桶,她像一朵枯敗的花,萎靡地躺在床上,什麼都不想做。
身體仿佛躺在無邊無際的海水裡,黑色水草漫上來,纏住她的手腳;海水湧上來,倒灌進她的耳朵和口腔。
胸口有鈍鈍的窒息感,並不強烈,卻無法忽視,雲畔閉著眼睛,心想,煙花燃盡的那一秒,是不是表示生命也走到了盡頭呢?
生命走到盡頭的那一秒,會想些什麼?是不甘心,是悔恨,還是解脫?
可是想這些又有什麼意義呢?反正人死了之後,什麼都帶不走,什麼都沒有。
死亡是不是生命的終點,她不清楚。
她只是在這個瞬間發現,自己並沒有想像中那麼畏懼死亡。
雲畔仍舊躺在床上,大腦卻仿佛已經靈魂出竅,在研究著一些莫名其妙的哲學命題。
理智告訴她——
她健康又年輕,連十八歲生日都還沒過,她幾乎什麼都有,什麼都不缺,人生也充滿希望。死亡太過遙遠,不值得浪費時間思考。
可是這一分一秒,她控制不了,對生命感到消極,對自我感到厭棄。
眼淚不知不覺間流下來,打濕了手機屏幕,她哭得沒有緣由,卻怎麼都止不住。
良久,雲畔閉上又酸又脹的眼睛,催促、強迫自己入睡。
只有睡著了,亂七八糟的念頭才能消失,世界才能安靜下來。
不需要自我催眠多久,身體像是剛剛長途跋涉了三萬里,疲憊不堪,她再次沉沉睡去。
/
周一清晨,雲畔睡醒的時候,大片大片的陽光從空氣中剝落,變成一束又一束亮閃閃的金線,在房間上空盤旋飛舞。
橘紅色的日光照在她臉上,晴朗又溫柔。
世界很美好,生機勃勃。
雲畔試著起身,發現身體和精神上的疲憊感已經一掃而空。她重獲新生,腳步輕快地起床洗漱。
連著翹了兩門早課,臨近下午兩點,她才慢吞吞地返校。
午飯沒來得及吃,這個點兒食堂也沒什麼菜了,雲畔低頭看了眼腕錶,距離下節課還有一個小時,足夠她去校外吃頓飯再回來。
從宜安的正門出去,右拐步行五百米左右,就有一條很出名的大學城美食街。之前她跟謝川來過幾次,很多家店都很好吃,環境也很乾淨。
現在不是飯點,免去了排隊的煩惱,雲畔感受到了整個周末都沒有感受過的飢餓,決定好好犒勞自己一頓。
陽光燦爛,晴空萬里,難得沒颳風,不過天氣仍舊寒冷。
雲畔在狹窄的步行街里穿行,沒有戴帽子,耳尖很快被凍得通紅。
路邊有人擺攤,叫賣聲不絕於耳,她停下來,買了一份熱氣騰騰的糖炒栗子,抱在手裡取暖。
在身體被凍僵之前,她終於找到那家自己之前去過幾次的日料店,推門進去之前,無意間回頭望了一眼。
雲畔發覺自己獲得了一種特異功能。
那就是無論身處何時何地,總是能夠準確地從人群里找出某一個人。
正如此時此刻,隔著半條街和一扇玻璃門,那個人就在對面的快餐店裡,側身站在前台旁邊,微微低著頭,正在和誰打電話。
雲畔臨時放棄了原本的選擇,轉身向那家快餐店走去。
推開玻璃門的那一瞬,周唯璨抬眼,看到是她,眸光稍頓。
於是雲畔確定了,他真的在這裡打工。
周唯璨的一天二十四小時似乎可以切割成許多部分,逐一填滿對應。
而她的一天二十四小時,有時不過是躺在床上晝夜不分地虛度而已。
他們是截然相反的兩種人,生活在兩個不同的世界,原本不應該有交集的。
店裡面積不大,環境整潔,只稀稀落落坐著幾桌客人,不過開著空調,所以很暖和。
雲畔找了一張離前台較近的方桌,慢吞吞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