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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0 17:16:17 作者: 歸漁
    中午在景區里草草解決了午飯,她們沿著從馬賽馬拉到塞倫蓋蒂的路線,往坦尚尼亞的邊境開。

    車程大概六七個小時,但是路線阿約非常熟悉,基本杜絕了走錯路的可能。再加上她們兩個人來回換著開,一路說說笑笑,時間過去得很快。

    途中經過了維多利亞湖和歐巴馬的故鄉,也看到了非洲獅成群捕殺水牛的現場直播。傍晚時分,終於抵達坦尚尼亞邊境大廳,繳費入境。

    從塞倫蓋斯保護區入口處到她們下榻的酒店還有兩個小時的車程,山路顛簸,她們沒有著急開回酒店,而是先在附近解決了晚飯。

    是阿約推薦的一家當地美食餐廳。

    非洲幾乎所有餐廳的桌上都會擺著一盤Ugali,其實成分就是比較粘稠的玉米糊。微甜,又很有嚼勁,是當地的主食。

    晚飯點了很多吃的,大部分都是海鮮,還有一份烤肉拼盤,餐廳服務員熱情地用英文向她們介紹,說拼盤裡有羊肉、牛肉、斑馬肉,以及鴕鳥肉。雲畔實在是吃不來,最後只吃了幾口牛肉。

    吃完晚飯,她們繼續往前開。

    預定的酒店位於梅魯山腳下,是樹屋,每個房間都建在猴麵包樹上,很有特色。

    夜路難走,雲畔開得不快,車子緩緩駛離市區,踏上崎嶇山路。

    道路兩旁是層層疊疊的山峰和樹影,路燈報廢了大半,光線微弱,必須要全神貫注地看路。

    阿約坐在副駕駛座上刷Facebook,越上山信號越弱,最後只得興致缺缺地放下手機,打開車載音響。

    歌單是從她們兩個人的手機里拷貝下來的,很雜,什麼語種曲風都有。連續聽完了幾首重金屬搖滾,而後曲風突變,變成一首抒情國語歌。

    這個男歌手的英文名叫Lane,近幾年來在中國很火,發行的個人專輯多次蟬聯銷冠,雲畔很喜歡他的歌,阿約經常在宿舍里聽到她放。

    最誇張的一次,是雲畔把其中一首叫《唯一》的歌循環了整整五十遍,而且邊聽邊哭,問她怎麼了她也不說,實在把阿約嚇得夠嗆。

    開到下一個休息區的時候,阿約去洗手間,雲畔也下了車,靠在車門上休息。

    頸椎又酸又疼,小腿也麻得厲害,在澳洲的時候她不是沒自駕游過,也不是沒開過夜路,只是沒開過這樣彎彎繞繞提心弔膽的山路。

    心不在焉地伸手給自己揉了揉,雲畔望著遠方連綿不斷的群山發呆。

    月光清澈透亮,然而隔著山峰和樹影,照不出前路。

    「這是我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看星星,好神奇!」

    雲畔循聲望去,遠遠看到馬路對面一塊岩石上,坐著一個黑黑瘦瘦的非洲男孩,大概七八歲的樣子,手裡拿著望遠鏡,正在眉飛色舞地用英文跟身邊的人講話。

    寂然空氣里,她聽到有誰低低笑了。

    很輕,很短促,原本不應該被耳朵捕捉到的。

    「下次數學考滿分,再帶你來看。」

    那個聲音的主人同樣用英文回應著,口吻懶散,很像是在敷衍。

    男孩聽了立刻小雞啄米似的點頭,生怕他反悔似的保證:「我一定會考滿分的!」

    說完,愛不釋手地再次舉起手中的望遠鏡,仰頭望向夜空,時不時發出幾聲驚嘆。

    「別忘了對焦。」

    他隨口提醒著,低頭看手機。

    黑色T恤的領口很寬大,隨著他低頭的動作,後頸露出一片突起的骨節,比山巒更陡峭。

    屏幕亮起的光在夜色中若隱若現,他就盤腿坐在路邊,身影隱在月亮的黑色背面,像幅色調昏暗的簡筆畫。

    也像一場虛構出來的,冷冰冰的夢。

    雲畔的手指幾乎是無意識地去摸挎包里的藥盒。

    幾秒過後才發現自己下車的時候根本就沒有拿包。

    「阿璨哥哥,」男孩看完了星星,不知為何突然嘆了口氣,憂心忡忡地說,「等你走了,我是不是就再也看不到這麼好看的星星了。」

    男人摸了摸他的腦袋,「望遠鏡送你了,以後你想什麼時候看,就什麼時候看。」

    「真的嗎?」男孩驚喜了一瞬,隨即又低落下來,「可是你走了,我一個人來也沒什麼意思。」

    「邀請Nyala來看啊,」他笑了一下,打趣道,「不是人家麼?」

    被戳中心事,男孩立馬跳腳,支支吾吾毫無底氣地否認。

    便利店門口的招牌閃爍著五顏六色的光,鋪陳在石子路上,像是無意間打翻了顏料盒。

    雲畔垂眸,不明白時至今日,為什麼還會出現這種令人痛恨的幻覺。

    「阿璨哥哥,我一直都很想問你,當初為什麼會選擇到東非來呢?我們這裡很窮,每年都有很多小孩餓死,之前也來過不少志願者,什麼人都有,不過大多數都堅持不下來,幾周就回去了。不像你,都已經陪了我們這麼久啦。」

    他的眼睛仍然盯著手機屏幕,漫不經心地說,「沒有為什麼,想來就來了。」

    「那……你打算什麼時候走啊?」

    「想走的時候就會走。」

    男孩聞言,面露沮喪之色,「我捨不得你。」

    他總算放下手機,掐了一下男孩的臉,沒有安慰,只是笑著說,「行了,看你的星星吧。」

    他看上去很從容,從容到有些冷漠,仿佛不會因為任何離別而感到半分傷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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