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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20:45:30 作者: 袖側
她還記得從前燉棒骨的事呢。她們都多久沒有燉過棒骨了?紀安寧鼻子一酸。
「好,回頭我買棒骨給你。」她在外婆額頭溫柔地親了一下,又鎖好了廚房,飛快地跑下樓。
聞裕咬著煙,抱著手機打遊戲呢,看她下來,有點詫異:「挺快啊,做飯這麼快嗎?」
「早上就做好了的,就熱一下,老人家吃涼的,對腸胃不好。」她解釋。
「幹嘛不直接從食堂打飯?」聞裕在路上問。
學校食堂有補貼,食堂的價格其實很便宜。紀安寧要是從學校直接打飯送回來,她外婆不就可以吃口熱的了嗎?還新鮮,不比她一大早做的強?
「我外婆有好幾種病。」紀安寧說,「她的飲食必須嚴格控制。食堂的菜對她來說太油太咸了。」
「那你動作夠慢的。」聞裕改口,「微波爐一打,兩分鐘不就好了?」
夕照曬得刺眼,紀安寧抬手擋住眼:「沒有。」
「哈?」
「家裡沒有微波爐。」紀安寧不以為意地說。
在榆市的時候,她倒還真有一台微波爐,是鄰居家淘汰給她的舊的。但後來她過來省會讀書,實在沒辦法把微波爐也帶來。
至於到了省會這邊為什麼不買,聞裕不是那種何不食肉糜的貨色,一怔之下就明白了----紀安寧捨不得花這個錢。
他和她並肩往院子外面走,看著她雪白纖細的脖頸被夕陽灑上一層玫瑰色,頗有點五味陳雜。
怎麼能窮成這樣?
從學校到光明路,真的就是一腳油的事。
「在那裡。那間咖啡店。」紀安寧指給他,「可以停在那兒,門口停車沒有拍照。」
悍馬停在了路邊,紀安寧謝過他,說:「你早點回家吧,待會兒該堵車了。」
她說完,準備拉開車門下車。
聞裕卻按住了她手臂:「你晚飯吃了嗎?」
「我們店長管我晚飯。」紀安寧一邊說,一邊從聞裕手裡掙出自己的手臂。
她抿了抿唇,還是開口:「聞裕,以後說話就說話,別老上手。」
聞裕狡黠地笑笑:「不說好了是朋友嗎?」
別以為她聽不出來他話里的諷刺。紀安寧面無表情:「朋友更不能動手動腳了。」
聞裕微笑向後撤,舉起兩隻手。一副「好好好,你說的都對」的無賴相。
紀安寧橫了他一眼,拉開車門。
才同意了不動手動腳的聞裕又一把拽住了她。
紀安寧瞪他,聞裕鬆開手,問:「幾點下班?我接你。」
紀安寧才說「不用」,聞裕就笑:「朋友嘛,別客氣。」
紀安寧忍了又忍,說:「我晚上還有一份兼職。」今天周五了。
聞裕怔了怔,才終於收起那副嬉皮笑臉,挑眉問:「怎麼還有?在哪,幹什麼?」
「橋南路的酒吧街。」紀安寧說,「那邊有公交車可以直接回學校,你不用管我。」
重點根本不在於交通。
聞裕皺起眉頭:「做什麼?」
「賣酒。」紀安寧平靜地說。
果不其然,聞裕的目光肉眼可見地涼了下來。
涼涼地看著紀安寧。
「賣酒就是賣酒。」紀安寧平靜闡述,「沒有別的。」
她明白聞裕的想法,當然這也是大多數人的想法。
都覺得酒吧里賣酒就不正經。就覺得超市促銷和馬路上發傳單就比賣酒更高尚更純潔。
可其實,真不正經的女孩,哪個肯苦哈哈的辛苦推銷酒水賺錢?高跟鞋一站一晚上,賠笑笑得臉都僵了,還要時刻警惕可能會出現的鹹濕手,半點都不敢放鬆。
聞裕看著擋風玻璃外面的遠處,幾秒後,又轉回頭,說:「做我女朋友的事,再重新考慮一下吧。」
他這會收起了嘲弄、譏諷和嬉皮笑臉,正經嚴肅的又提出了這個提議。
他又說:「不急,你好好想清楚了再回復我。」
但紀安寧不需要,她第二次拒絕了聞裕。
聞裕皺起眉頭。
在前世,紀安寧是絕不會把心裡的想法告訴聞裕的。但這一世,不一樣了,紀安寧覺得,應該跟聞裕好好地、心平氣和地溝通一下。
「聞裕,我很窮,」紀安寧心中微澀,輕聲說,「我擁有的東西不多,自力更生,是其中最寶貴的。」
初中時,她親爹坑走了家裡的房子和存款,消失不見。那之後的生活變得艱難。幸虧有外婆養活她,照顧她,保護她。
後來外婆腦子身體都不行了,她站了起來,養活外婆,照顧她,守護她。
生活的重壓,能把人的脊椎骨壓彎,壓折。
對單薄瘦弱的她來說,真的太難了。她到現在還沒被壓得彎下腰去,全靠「自力更生」四個字在那兒頂著扛著。
千金不換。
聞裕的目光穿過車窗玻璃,看著紀安寧消失在咖啡店的門裡。
他收回視線,點了支煙,心裡有點莫名煩躁。
手機響起來,有狐朋狗友打進來:「哪呢?周末了,出來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