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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20:26:14 作者: 天行有道
魏太后不禁舒了口氣,看來絕食這一招還是很有效果的,皇帝終究是個孝子, 不忍心見母親活活餓死----雖然魏太后並不知自己能堅持多久,但如今皇帝肯過來, 便是皆大歡喜。
楚鎮見她醒來, 也不追問她是怎麼病倒的,只神色溫和的端起碗盞,「母后身子虛弱,還是喝點粥水吧。」
該強硬的時候就強硬, 該懷柔的時候就該懷柔,這點道理魏太后還是很懂的。何況皇帝已經向她低頭, 魏太后自然得適當服軟,她任由皇帝扶她坐直身子,又乖乖張著嘴, 讓皇帝將煮得稠厚的白粥餵進去。
粥里並未加肉末一類的雜物,只略微撒了點青鹽, 對魏太后這樣久餓成疾的病人最為適口。
直至用了小半碗薄粥, 魏太后才打破沉默, 恍若無意的向皇帝問道:「魏家的事處理好了麼?」
楚鎮仍是那副平淡如水的臉色,「朕會將承恩公府削爵,貶為庶民,其府中家產悉數抄沒,至於其他,朕將不再追究。」
魏太后聽著雖有些傷感,到底還在承受範圍內。事到如今,她已不再奢求娘家能保住爵位,至於錢財……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以後慢慢再掙吧。
比起她曾擔憂的情況,其實已好上許多了。魏太后心下大寬,正想向皇帝表示勉勵,謝他肯保全舅舅一家,可誰知卻見楚鎮淡然道:「余者朕可以不追究,可承恩公魏徽,朕已決定將其梟首示眾,以儆效尤。」
魏太后手上一顫,正張著的嘴忘了咀嚼,剛餵進的粥水順著嘴角流下,看著甚是令人嘔心。
楚鎮卻渾然不在意,只取過一旁的絲帕為母親拭去污漬,一面道:「母后還是保重身子要緊,勿讓這些小事亂了心神。」
魏太后如遭雷擊,心神劇顫,片刻後便抓著皇帝搖晃起來,痛哭道:「他是哀家的親兄弟,是你的親舅舅!你怎能如此?」
楚鎮望著她涕泗橫流的模樣,厲聲道:「他若真以朕的舅舅自居,就該安分守己,事事以天子言行為表率,而非仗著朕給的權勢作威作福,婪取財貨,結黨營私。」
頓了頓,他復冷笑道:「還私販軍械給北狄人,這也能算是效忠於朕?朕不誅他九族已經是寬仁備至,母后,您真要為這樣的罪人求情麼?」
魏太后聽得呆住,連哭都忘了,她大約想不到皇帝對承恩公府有這樣多的怨言,時至今日才最終爆發出來。
看著皇帝那雙幾乎能冒火的眼睛,魏太后無端竟有些害怕,她微微闔目,輕聲說道:「是哀家的錯,光記得皇帝登基時魏家有從龍之功,卻忘了狡兔死而走狗烹,是該卸磨殺驢的時候了。」
聽著魏太后這樣冤屈黑白,皇帝竟也不生氣,只稍稍別過頭道:「隨您怎麼說罷,此事已成定局,魏徽朕非斬不可,但念在他為母后親兄弟的份上,朕便賞他一個全屍,梟首三日後,許家人入棺收斂吧。」
魏太后只覺得臟腑都麻木了,內心雖是悲痛到極點,卻一滴淚都落不下來,她木然道:「皇帝決心已定,老婦自然也不好多說什麼,但求陛下賞老婦一個恩典,許老身往白雲觀中清修,從此這世間紛擾,都與老身無尤。」
楚鎮不禁蹙眉,「母后您這是何必……」
魏太后卻不似做戲,只是心灰意冷到極點,她平靜說道:「魏家完了,老身再待在宮裡,也只會令皇帝臉上蒙羞,但求陛下開恩,允老身以此贖罪。」
說是贖罪,更像是對楚鎮這個皇帝兒子無比失望,否則她本可以留在長樂宮頤養天年,何必到那清苦地方茹素念佛----魏太后養尊處優多年,本來也不是容易捨得下富貴的人。
楚鎮自嘲的笑了笑,「當年朕生下來,您問也不問就將朕扔給昭憲娘娘,如今魏家出事,您又再度棄朕而去,讓朕置於罵名之中,母后,其實您從未將朕當成您生養的兒子罷?」
魏太后肩膀一顫,卻仍是倔強的緊抿著嘴,一言不發。
然則皇帝也早不是當年哭著鬧著要見生母的稚童了,短暫的沉思之後,他靜靜說道:「准。」
言畢,便頭也不回地起身離開長樂宮。
崔媼在外偷聽了半日,皇帝走後方才斗膽進來,見魏太后坐在床上發呆,不由得埋怨道:「您這一招使得未免太大膽了,如今陛下正在氣頭上,萬一他竟答應,難不成您真要到白雲觀那鬼地方清修吃苦?」
魏太后苦笑道:「他已經答應了。」
開弓沒有回頭箭,魏太后並不後悔。皇帝斬殺了她的胞兄,魏太后自覺無言面對泉下爺娘,況且,魏氏一大家子都在忍飢挨餓,獨她一個安享尊榮有什麼意思,與其留在宮內與皇帝兩看相厭,倒不如乾脆避而不見,或許還能留得一點最後的自尊。
魏太后輕嘆了聲,既然自己沒盡過一天母親的責任,就讓皇帝權當沒有這個生母吧----於她們母子而已,這大概是最好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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瓊華殿中,林若秋亦得知魏太后將離宮靜養的消息,她原以為這是魏太后以退為進的招數,並非真要出走,可長樂宮的人卻來報,魏太后已著人收拾起東西,至於皇帝,卻沒有半點妥協的意思,而是二話不說命刑部擬旨,擇日將承恩公大人處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