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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20:26:14 作者: 天行有道
紅柳多方打聽之後,才知是因為裁製鳳袍一事,害得今年早該發放的冬衣現在還沒有著落。雖說宮中嬪妃有舊年的衣裳在,一時半刻不至於凍死,可誰願意天天穿舊的。
紅柳憋著一肚子火道:「這謝貴妃也真是,娘娘您好心讓她管事,怎麼把事情辦成這樣?」
偏偏如今論起罪魁禍首,人人卻都怪在皇貴妃頭上。畢竟謝貴妃有多辛勞人皆看在眼裡,反倒是林皇貴妃每日逍遙快活,宰了肥雞又要嫩鴨,如今為了一件衣裳害得底下人困苦無比,她怎麼有臉安心養胎?
何況謝貴妃也是身不由己,皇帝可沒打算立她做皇后,為了一個後來居上的狐狸精勞心勞力,謝貴妃已經很有容人之量了。
林若秋第一反應是先將輿論壓下去,第二個反應則是去找謝婉玉理論,她太清楚這位娘娘的厲害了,從前為了一個夏天的冰例就能讓她忙成一團亂麻,如今無非故技重施。
她現在可不必像從前那樣害怕謝氏,就算要訓話,謝婉玉也只能乖乖聽著。
但很快,林若秋就放棄了原本的計劃,謝婉玉可是猜度人心的高手,她若真這麼氣勢洶洶跑去理論,落在外人眼裡只怕就成了以勢壓人,反為謝婉玉贏得不少同情分----她是宮裡的老人,真論起先來後到,眾人自然更偏向謝氏些。
想起以往那些類似的經歷,林若秋收斂了浮躁,轉而向皇帝討主意。但這回楚鎮卻沒像從前那樣,立馬提供一套解決方案,反而帶她去往御花園中。
御花園的楓葉開得正好,片片如血,帶著凜冽肅殺的氣息。
林若秋踏碎一地紅玉,如同走在屍山血海間,頓覺觸目驚心。她以前從未覺得園中的楓葉紅得這般有殺氣,大抵是心境轉變的緣故,以她如今所處的境遇看來,其實園中的一草一木也在彼此廝殺互搏。
這些散落的楓葉便是輝煌戰績。
不過她今日可沒心情賞景,也不是來聽楚鎮賣關子的。過了一會兒,林若秋便將冬衣的事重新同他講述一遍,本來這些也算皇帝家事嘛!
楚鎮睨著她道:「你覺得該怎麼做?」
林若秋不假思索的道:「自然是讓那些繡坊的織娘繼續趕製冬衣。」
鳳袍嘛,可以緩一緩,反正她也不急著穿,妃嬪們的基本待遇卻是必不可少的----少了會激起民憤。
楚鎮嗤道:「等開了春再來動手,豈非立後大典得定在暑熱之時?」
林若秋頓時啞然,她沒想過這些,細細算一算,時間上恐怕有所不及,況且,她也不能想像大太陽底下,自己頂著一身濃妝與沉重的服飾,要是這麼走上幾步,她臉上的妝肯定得花了,更要出糗;再不然,乾脆將儀式定在明年秋季,但是這樣一來,中間的變數就太多了,鬼知道謝貴妃還會有多少騷操作,她必將竭盡全力阻止林若秋封后----或許在她看來,她做這些事反倒替天行道,林若秋才是強捧遭天譴。
楚鎮揉了揉她的臉頰,「傻眼了吧?多用用你的腦袋瓜子,它可不是讓你胡思亂想的。」
林若秋白他一眼,暫且不管楚鎮這種近乎調笑的態度,而是嘗試自己找出解決問題的方案。謝婉玉挖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坑給她跳,她自然不能就這麼鑽進坑裡,豈非承認自己技不如人?
就算她這會子去吩咐那些繡娘停下手頭工作,先顧著冬衣要緊,可輿論已經鑄成,眾人只會覺得她無能又膽小,連做壞事的氣魄都沒有,愈發看不起她。
既然不能從內部解決,那就只好引入外援,林若秋靈機一動,「宮裡的織娘都是有數的,她們既顧不上來,陛下何不從外頭多找些人?」
楚鎮讚賞地望她一眼,示意她說下去。
有了大致方向,林若秋的思路漸漸順暢,「做鳳袍本就是個麻煩活,既得顯出心意,又不能太和祖宗定製相悖,失了莊嚴氣度,既要選人,陛下更得挑一波好的,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方可做到盡善盡美……」
林若秋的眼睛愈發亮起來,這實在不失為一個推廣經濟的機會,誰不想共襄盛舉,立後更是難得一見的盛事。恐怕宮裡招人的消息一出,外頭必將熱鬧起來,尤其像蘇杭這些以刺繡聞名的州府,哪怕最終無法入選,也會抱著試一試的心態來到京城。且後頭緊接著立後大典,正好一飽眼福,未免兩頭奔波,這些人必定會在京城滯留一段時日,如此必將推動城中生意,且又聯結了京城與外部州郡,促使商貿繁榮,為國庫帶來更多出息。
況且,歷來講究男耕女織,紡織刺繡更多為女子謀生之能。此事一出,織娘們的地位將大大提高,亦能間接促使女子自力更生,改善男女地位間的不均等----經濟權決定話語權嘛。
到了那時候,她的功績不再來源於招財求子這些虛無縹緲的傳說,而是切切實實刻在臣民心中,這才堪配為一個母儀天下的皇后。
林若秋嘮嘮叨叨說完了一大串,連氣都沒喘一下,她從未覺得胸中這般激盪過,簡直像有浪花一下一下打著,催促她迎難向前。
楚鎮看她得意得快到天上去了,不得不提點一句,「說著容易做著難,別光顧著吹牛,等出了結果再說吧。」
這個林若秋當然心中有數,進京的人員如何安頓,選拔的標準為何,落選的那些又該如何撫恤,這些都是需要慢慢商討的問題。但不管如何,她有了前進的動力,總算不像從前那樣飽食終日無所用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