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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20:26:14 作者: 天行有道
他從來不曾面聖過----上兩回接駕的知府早就卸任了,故而乍一見天顏就被嚇破了膽,可後來再一細想,覺得事情沒這麼簡單。南巡一趟所費不呰,林淑妃再怎麼得寵,怎會有如此大的能量?且陛下若真這麼容易受她所影響,何以林淑妃也不為自己的家人求官,至今永昌伯府的伯爺仍在翰林院混日子?可見此事還是陛下做主的可能更大。
而揚州這塊地界雖小,卻富貴無匹,田知府上任四五年,再怎么小心翼翼,左手倒右手拿,也攢了不少銀子,雖說天底下搗鬼的知府並非他一個,可萬一陛下就盯上這塊肥肉呢?
田知府不敢不擔心,烏紗帽還在其次,萬一連項上人頭都保不住,那他只好到地府跟早死的爺娘團聚去了。
田夫人一聽說丈夫有變作遊魂野鬼的風險,不得不提起精神,「那咱們該怎麼辦?」
田知府也沒個主意,皇帝還未出招,他這廂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遂叮囑夫人,「此刻著急無用,為今之計,是將他二人哄得舒舒服服的,陛下那裡我會想法子,你也須好好服侍淑妃娘娘,絕不可行差踏錯,讓人逮著話柄。」
田夫人雖然醋妒,大事上還是很拎得清,當下慨然應道:「這是自然,為夫君效力,妾在所不辭。」
同樣有個悍妒的名聲在外,她覺得自己同林淑妃應該很聊得來,順便交流一下馭夫術,學以致用。至於如何消遣,揚州好吃好玩的地方多得是,她就不信還能迷不住一位京城來的小姐。只要她這廂將林淑妃絆住,陛下那兒想必就輕省多了。
田知府遂喜眉喜眼地摟住娘子胳膊,作勢要去親她的臉,手上也跟著不老實起來,在她身上摸來摸去。
田夫人卻銜恨將這死鬼推開,一臉嫌棄的道:「少來吧,你這不中用的,還是趁早歇著去!」
田知府氣得吹鬍子瞪眼睛,無奈被她說中痛處,只得怏怏地往床上一躺,沒一會兒便響起了鼾聲。
次日田夫人果然下了拜帖,請林若秋往她家的園子中一聚----田夫人新建了一個老大的花園子,裡頭亭台樓閣,曲水流觴,極有風雅之名。
林若秋雖然很想見識見識,卻還是先問過楚鎮的意思,「陛下以為如何?」
「去,為什麼不去?」楚鎮含笑道,又親昵地俯首與她耳畔,「朕這趟出來本就是讓你散散心的,自然得恣意才好。」
仍是那副親狎的神態,可林如秋卻直覺皇帝的熱切中有點刻意的成分,似乎為了掩蓋昨晚上那點不快----可見他其實還是在意的,越是想不當成一回事,越沒法不當成一回事。
林若秋又嘆了一聲,於是拿著帖子去田家赴會,田夫人一見她便親熱的迎上前來,行禮之後,便以熟稔的口吻道:「前幾日妾身遂夫君到蘭台寺燒香,路上恰看見一朵祥雲向山下飄去,接著便傳出陛下南巡將至揚州的消息,可見冥冥中都是有訓示的。」
林若秋暗道這位夫人倒真當得起舌燦蓮花,悍不悍且另說,妒想必是真的----這個是誇她的話,能讓丈夫乖乖受自己轄制,也算得一種本領。
不像林若秋,其實只擔了虛名----皇帝若真要找歌伎尋歡作樂,她怎麼也攔不住。問題是皇帝不肯找,可見並非她多麼厲害,而是她家的男人十分自覺。
當然這種話要是說出來,田夫人一定得打她了----得了便宜還賣乖!
兩人一徑向園中行去,還在外頭,林若秋便嘖嘖稱奇,那石質的外牆竟是鏤空的,雕出花鳥獸形各色圖案,隱約可以窺見其中形貌,簡直和一座小型行宮一般。
聽田夫人說,揚州還不止她們一家有這樣大規模的庭院,江浙的富庶,由此可見一斑。
兩人正聊得起勁,忽見院子的角門處,一個衣衫襤褸的中年人在那裡彎腰央告些什麼,嘴裡嘰哩哇啦的一大串,似乎並非本地口音。
因有客在,田夫人怕拉拉扯扯的鬧得太過難看,便只命僕人賞了幾錠碎銀,那人方才千恩萬謝離去。
待田夫人回到近前,林若秋便笑道:「他是誰?本宮瞧著似乎不似尋常乞丐。」
方才的對話雖聽不大懂,但看那人舉止有禮,並非一意婪取財貨之輩。
田夫人也不瞞她,面上卻含了微微輕蔑,「不過是個外地來的游醫,以為可以招搖撞騙,殊不知別人根本不信他的。」
何況揚州本地的名醫就夠多了,一個走方郎中,無人替他引薦,怎麼能夠出名?出不了名,誰肯放心用他診治?故而只能日漸落魄。
林若秋聽著倒覺可惜,「或許他有些真本事呢?」
田夫人嗤的一聲,「若鑽研正道也就罷了,真金不怕火燒,總不至於長久埋沒,可偏偏他會的儘是些……」似乎覺得此話有礙大家閨秀的顏面,遂悄悄壓低聲音道:「聽說他長在川滇之地,自幼所學又都是房中術一類,娘娘您想,這能出頭才怪呢。」
林若秋心中一動,因向她打趣道:「這不是正好,本宮瞧著尊夫很可以用得上。」
田知府外強中乾也不是什麼大秘密,就連附近的大官小吏都當成一件趣談,大概是覺得跟懼內比起來,再丟臉的事都稱不上丟臉。
田夫人半點不以為忤,反而精神十足的道:「正因如此,才越發不能叫他進來,治好了才糟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