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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20:26:14 作者: 天行有道
林若秋搖頭,「我不會有事,你自去吧,再晚就來不及了。」
再過片刻,她生怕宋氏沒後悔,她就已經後悔。
宋皇后深深看她一眼,仿佛想要說些什麼,卻終究沒說,只牢牢跟隨進寶的腳步離開。
林若秋茫然望著那抹深青色的背影消失在遠處,心頭劇烈跳動著,不知此舉是對是錯。
黑暗裡站了許久,也未聽到角門處傳來動靜,看來宋氏已平安離開了。林若秋勉強打起精神,「咱們回去吧。」
紅柳擔憂的看著她,「皇后這麼扔崩一走,明早肯定得鬧得不可開交,且說起來是那塊對牌的緣故。不如咱們放出風聲,就說行宮失竊,有人把腰牌偷走了罷。」
這樣,多少能減輕一點罪名。雖說東西失竊亦是林若秋管理不當,可比起協助皇后私逃,這干係卻小得多了。
林若秋緩緩搖頭,「瞞得過一時也瞞不過一世,還是算了。」
天底下豈有不透風的牆,就算她百般抵賴,難道皇帝就不會聯想到那上頭麼?且不知怎的,她不想對皇帝隱瞞此事,哪怕皇帝聽後會大怒,她也要與他開誠布公的談一談。
已經開了傻頭,索性傻到底罷。就算皇帝因此事厭棄甚至廢了她,想來不會遷怒於一雙兒女----畢竟那也是他的骨血。
夜涼如水,林若秋沿著石橋緩緩行去,一路將頭上的簪珥解下。玳瑁簪,黃金珞,明月璫,每一件都是皇帝命匠人親自打造的,如今她要脫簪請罪,自然不該帶這些東西。
她珍惜地望著手心那些飾物,躊躇片刻,還是命紅柳好好收起來。哪怕日後沒有再佩戴的機會,她也想好好珍藏起來,當做一點可供留戀的回憶。
皇帝此刻恐怕已經睡下了,打擾龍體休養,恐怕又是一層罪名。可林若秋仍是自顧自的上前,正在廊下打盹的魏安聽到響動,忙一骨碌爬起,十分激動的道:「淑妃娘娘您怎麼這時候過來了?可真稀罕。」
林若秋含笑道:「陛下可曾歇著?」
楚鎮還未就寢。
林若秋進去時,書齋里仍亮著燈。那人抻了個懶腰,頭也不回的道:「這麼晚還過來,莫非怕朕長夜寂寞,特意毛遂自薦?」
聽了這樣調笑的言語,往常林若秋定得啐他兩口,此刻卻只顯出些微微留戀的神情:誰知道以後她能否聽到這些話?也許那人連話都不再跟她說了。
當然也是她自找的。
楚鎮見無反應,不禁扭過頭來,見她神情恍惚,遂道:「你怎麼……」
林若秋筆直地跪倒在地,努力忍住那股冰涼異樣的觸感,這書齋臨湖,濕氣自然不是好受的。何況以她跟皇帝的親密,楚鎮甚少要她下跪施禮。
因此才會不那麼習慣。
楚鎮這時才注意到她光禿禿的髮鬢,正要開口詢問,林若秋已平靜說道:「皇后方才已經離去,是臣妾親自送走了她。」
有一剎那,皇帝幾乎以為她膽大包天到做出弒後的逆行,正想這玩笑話未免太過分了些,及至聽明白這層意思,他臉上的笑容便漸漸消失。
林若秋不敢直視他,只微垂著頭,有條不紊地將自己所知娓娓道來。來書齋以前她已打好腹稿,要編好一套謊話是極容易的,她自己不敢說自己未卜先知,而是偶然間探聽到宋皇后與那李家二郎的過往,這才鬼迷心竅,想讓那兩人見上一面----當然,誰都知道,宋皇后不可能再回來。
她本意並不為講一個感人至深的愛情故事,可是仍免不了往纏綿悱惻的路子上引。她本人其實沒多少觸動,宋皇后的舊情圓不圓滿,與她又有什麼相干?只是----她仍想放縱一回。不為了幫助宋氏這對有情人,只為證明她是一個有血有肉、有感情的生物。
一直以來,楚鎮對她極盡優容體貼,給予她最大的寵愛,可那終究是寵還是愛?而林若秋也是竭盡所能的回應乃至逢迎這份感情,縱使偶有驕縱賭氣之時,可那也是在規則許可的範圍內,並未越雷池半步。她本可以過得很好,甚至這般過完一生,而無失寵之虞。可人的貪心總是沒有足厭的,於溫飽之餘,她免不了探究這樣一個問題:楚鎮真的愛她麼?還是像對待一隻小貓小狗那樣,因為討喜,才每日抱在懷裡賞玩?
她太知道兩人身份的懸殊了,無數前人的例子都證明了,對誰都可以付出真心,唯獨皇帝不行。楚鎮會是個例外麼?在遇見她之前,楚鎮根本不能人道,遑論濫情,林若秋理所應當認為這是個不一樣的男人,可她也沒打算真愛他,是楚鎮在點滴相處之間將她勾了進去,現在她已完全深陷其中,不能抽身了。
女之耽兮,不可說也。為了求一個結果,她終究難免犯蠢。
現在就等楚鎮來證明這個結果。
林若秋仍舊低垂著頭,努力壓抑住聲音里的一絲惶惑,「臣妾有罪,還望陛下降罪,臣妾願意領罰。」
從楚鎮的視線望下去,只能看見她黑鬒鬒的發頂,綿密的,柔順的,誰能想像這把青絲的主人會那般倔強。
他忽的輕嘆一聲,抬手攙扶她的胳膊,「起來吧,地上涼,別久跪著。」
林若秋恍然如在夢中,神不守舍地起身,不知該如何接話,皇帝這是……原諒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