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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20:26:14 作者: 天行有道
    進寶看他精神抖擻,仿佛比對待自家的事還熱心,心下倒安穩大半:只要監工肯出力,那些工匠自然不敢偷工減料,娘娘的差事也就能辦妥了。

    彼時連下了十幾天的豪雨,正值雨散雲收,熾烈的太陽也從灰濛中露出行跡,沒一會兒,眾人都熱得一頭大汗。

    可巧綠柳率領著侍女們送來消渴的綠豆湯,因親自端了一碗到魏安手裡,含笑道:「公公請慢用。」

    魏安極有禮貌的接過,又隨口問了句,「你紅柳姐姐呢?」

    他記得往常都是紅柳那丫頭負責應酬功夫,怎麼今日卻換人了?

    綠柳不曾說話,仍舊維持一副矜持笑容悄悄退下。

    魏安只覺滿腹狐疑,因悄悄拉著進寶詢問,「她是怎麼回事?倒好像紅柳跟咱家有仇似的。」

    進寶神情複雜看著他,「哥哥真不知道?」

    魏安:……

    難道他應該知道?

    可他畢竟在宮裡混了多年,沒成人瑞也成了人精,起先是沒朝那方面想,如今被進寶一提醒,魏安不禁老臉一紅,嘀咕道:「她是認真的?」

    進寶重重點頭。要說這宮裡還有哪一個沒看出紅柳的心思,那便只剩下紅柳自己了,女兒心思不易猜,落在旁人眼裡卻是紅杏枝頭春意鬧,只差捅破那層窗戶紙了。

    魏安不禁有些張皇,「她怎麼能看上我呢……」

    自然,身為御前的大紅人,魏安知曉自己還是有幾分氣概的,論相貌也半點不差,人都說他穿上長衫,便儼然是那戲台上的白面書生狀。可無論如何矯飾,他都知曉自己是個太監,沒根兒的,絕戶兒的,自然不該有人將他視作終身所託。

    如今得知紅柳對自己有意,魏安既感到難言的竊喜,又有一種微妙的自卑之意:沒聽說宮裡對食能長久的,到最後免不了一拍兩散,他聽過的例子還少麼?況且,又怎能因此耽誤一個姑娘家的終身?

    忽見門扇開闔處,一角蓮青色的衣裙倏然閃過,魏安不禁愣住。難怪紅柳最近常躲著他,原來是在偷偷看他,女孩子的心思當真是猜不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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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若秋坐月子期間,訪客著實不少,除了尋常內外命婦,永安公主和湘平公主也先後來看過她。湘平公主一則是為賀喜,二則是希望她能從中說項,幫忙緩和魏太后跟皇帝的關係,林若秋雖很喜歡這位公主的脾性,卻也只能婉言謝絕----並非她不盡人情,只是這件事委實不是她能摻和的,皇帝若真因昔年之事怨恨魏太后,她勸了也是無用,況且,誰都沒有權利代替一個人原諒另一個人,這等於慷他人之慨。

    永安公主的嘴臉則是可惡又可笑,林若秋再想不到這位自詡高貴的皇姑姑竟有臉來巴結自己,還提出兩家該永結秦晉之好----永安公主連孫女輩都有了,看來是巴不得家裡出一位未來的皇后呢。

    林若秋自稱養病,乾脆利落的打發了她。就算不為拿兒女的婚事做交易,她可還記得永安公主當初將溫嵐送去行宮一事,永安公主使得一手變臉的絕活,她卻懶得搭理。反正她這醋缸醋瓮的名聲都傳遍了,不介意再多一樁罪名。

    太皇太后程氏來看她時,便笑道:「你當初就該將話說死,這會子永安也不會來煩我這老婆子了。」

    林若秋詫道:「她還去找您了?」

    這永安公主也是夠能耐的,年紀一大把還這般精力旺盛,到處鑽營牟利,她也不怕把自己累著。

    程氏道:「也不光是哀家,聽說長樂宮她也去了,只是雲娘不肯見她。」

    魏太后如今是真學精乖了,怕麻煩攬上身,就索性躲著----早這般該多好。

    程氏嘆道:「也就是哀家性情好,才不好將人拒之門外。」

    林若秋著實納罕,永安公主何至於著急至此?就算宮裡難有添丁之喜,她這個孩子來得正是時候,可楚瑛未必一定會被立為太子呀----林若秋知道皇帝子嗣艱難的緣故,旁人可不知道,怎見得宮裡以後再無其他皇子了?

    程氏提醒道:「莫忘了你生下的皇長子,且當初夢日一說流傳甚眾,旁人眼中這孩子自然貴不可言,無怪乎永安痴心妄想。」

    林若秋想起來極為後怕,幸而她生下的是位皇子,若依舊是位公主,豈非該一死以謝天下了?

    程氏沉默片刻,忽的輕輕笑道:「倒也無妨,有皇帝護著,就算是生女,想來也無大礙。」

    見林若秋面露疑惑,程氏微笑道:「怎麼,你覺得皇帝真信?」

    林若秋更疑惑了,「難道不是?」

    程氏似乎被她的單純逗得樂不可支,幾乎笑出淚來,「傻孩子,皇帝看過的史書該有多少,你以為隨隨便便就能被人唬著呢!」

    林若秋十分汗顏。

    晚間楚鎮過來的時候,林若秋便試探著問起他是怎麼看待自己的。

    「夢日之說?」楚鎮笑道,「自然是貴徵,也確實應了貴徵,這不是挺好的麼?」

    說罷吻了吻懷中女子的額頭。

    林若秋見他這樣輕浮的面色,忍不住提出抗議,「可妾的確做了這種夢。」

    看皇帝此刻好似不當一回事般,可她當初卻提心弔膽,唯恐會被當成騙子燒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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