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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20:26:14 作者: 天行有道
    這已不是魏太后頭回問起此事,對於皇嗣,她比誰都關心。黃松年遂圓滑答道:「命里有時終須有,陛下乃真龍天子,得上蒼庇佑,您且放寬心便是。」

    命里沒有的,那當然也無法強求----這話他並不敢說。

    魏太后雖仍有些疑心,可黃松年言語斬截,不容人質疑,且楚鎮平平安安長到現在,終究與常人無疑,魏太后再逼問下去反倒不像個慈母了,因只擺了擺手,「你下去吧。」

    黃松年如蒙大赦,忙戰戰兢兢告退,心道魏太后下回再派人請他,他務必得裝病----回回來這麼一出,誰受得住!有這份精力,她何不去問自家兒子?一味折騰別人做什麼?

    只怕她是不敢罷。

    黃松年去後,魏太后臉上出現倦容,方姑姑早將她懷中的茶水換了一杯,又麻溜的拿出美人捶為她捶肩,一面勸道:「您別擔心,陛下康健著呢,縱然子嗣上差點,想必也是緣分未至罷了,會好的。」

    魏太后有些遲疑,「看著好,可誰知內里如何?哀家總疑心當年……」

    方姑姑臉上顯出懼色,忙緊張望向四周,繼而小心勸道:「過去的都過去了,您還提它做什麼?」

    魏太后便不言語,半晌方冷笑道:「有什麼不可說的,皇帝知道了又能怎麼著?這件事哀家自認做得並不後悔。」

    誰又曉得她的難處?好不容易從宮女熬到婕妤之位,偏偏竟有了身孕----若她地位穩固,身孕倒是件好事,可偏偏來得不是時候,先皇后當時正因失子而鬱鬱寡歡,先帝便下了明旨,凡四妃以下的嬪御生子都該交由皇后撫育教導。

    生而不養有什麼用?魏太后是個心性決斷的女人,當即便拿定主意,與其為她人做嫁衣裳,還不如乾脆落掉這一胎,也免得耽擱功夫爭寵;可巧當時同殿所住的齊婕妤與她是死對頭,兩人又因昭儀之位而勢成水火,魏太后便趁機服下落胎藥,誣稱是齊婕妤故意謀害。後來齊氏被打入冷宮,魏太后則成功坐上昭儀之位,原本是樁一石二鳥的妙計,可誰知這孽種堅固得很,死活不肯下來,魏太后無奈,還是生受了十月懷胎的苦楚,後來楚鎮甫一出生便被皇后派人抱走,魏太后倒算了了一樁心事。

    方姑姑嘆道:「其實那一位並未禁止您探視陛下,您又何必做得如此決絕。」

    「她慣會做好人的,哀家又豈能上她的當?」魏太后淡淡說道,聲音不乏嫌惡。

    昭憲那女人最擅長的不就是這些麼?每每做出一副深明大義的姿態,哄得先帝對其愛重有加,恐怕在先帝心裡,至死她都未能勝過那一位的分量----不止她,而是所有人。寵妃只能是寵妃,皇后卻始終是皇后,憑什麼?

    好在如今昭憲已死,她卻仍活著,還成了風風光光的皇太后,輸贏誰料得定呢?儘管如此,對於厭惡至深的女人,魏太后唯恐避之不及,就連當時亦是如此。楚鎮既交由昭憲教養,魏太后便權當沒生過這個兒子,何況後來她又有了自己的骨肉,更加不在乎這區區一個了。

    方姑姑其實也在懷疑,或許是當年那碗落胎藥的效用,才使得皇帝落下病患,但這種事無法細查,魏太后更是一字也不肯提起,巴不得忘得乾乾淨淨才好。

    方姑姑便嘆道:「想來還是咱們的陛下太過勤政,但凡有個善解人意又溫柔可心的女子能讓陛下稍稍矚目,想來也不會至今膝下空虛了。」

    魏太后卻冷冷說道:「哀家倒希望他儘快立鄴王為皇太弟,也省得朝中日夜懸心。」

    方姑姑心知肚明,此舉不過再度證明太后的偏心而已:皇帝正當壯年,怎見得就不能生育了,巴巴的立個皇太弟做什麼?難怪都說父母多偏心幼子呢,若不是陛下有遠見,早早地將親弟分封出去,只怕太后這會兒已經下詔命人逼宮了。

    正胡思亂想際,簾外的侍女傳報魏選侍求見。

    太后臉上便有些不耐煩,「她來做什麼?」

    方姑姑很聰明的予以解答,「定是因陛下封她為選侍不樂意,來找太后您做主呢!」

    「誰叫她去尋那林氏的路子?」魏太后冷笑道,「堂堂承恩公府出來的小姐,倒要請一個沒落伯府賞臉面,哀家這些年白教導她了。」

    方姑姑聽她這般言辭,也不敢作聲。

    罵歸罵,太后還是命將魏雨萱請進來----承恩公府如今也沒個可用的人,魏雨萱一張臉還算能唬人的,其他更是些歪瓜裂棗。

    就是這麼一家子,還得靠她連拉帶拽才走到如今地位,哪日她要是去了,以皇帝的心性,承恩公府不被貶為庶人才怪呢,魏太后想到此處更添頭疼。

    魏雨萱卻半點體察不到姑母的難處,一見面就哭哭啼啼嗚咽起來,拉著姑母的衣袖大放悲聲。

    方姑姑少不得心肝肉的為她拭淚,又叫人打水為她洗臉,一壁勸道:「姑娘這是做什麼?有什麼委屈不妨直說,在太后娘娘這裡還有可隱瞞的?」

    魏雨萱便抽抽噎噎訴說起了苦楚,翻來覆去不外乎那兩件事:皇帝不肯見她;皇帝整夜留宿在瓊華殿裡----那林美人究竟有什麼好的,模樣粗糙,姿態也不顯文雅,半點不像世家出來的小姐,皇帝怎麼會喜歡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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