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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20:12:49 作者: 蔚空
    「是嗎?」他說得如此輕描淡寫,就好像這真是不是什麼重要的事一般,以至於許煦連質問的力氣都沒有了。

    柏冬青將她抱在懷中,親了親她的耳根,低聲道:「我升合伙人的事大概下個月底就能確定下來,我已經約了姜毅他們到時候一起吃飯,說把我女朋友正式介紹給他們。」

    「再說吧!」許煦將他的手撥開,伸手關了微弱的檯燈,翻身對背著他,「睡覺吧!」

    沒有了燈光,拉著窗簾的臥室,頓時陷入沉沉的黑暗中。柏冬青在這黑暗中凝視著她的側顏良久,微不可尋地嘆了口氣,緩緩閉上眼睛。

    *

    不願意接受的真相,就像是被覆蓋在一層薄薄的紙張之下,輕輕一捅便破。但許煦始終差了點去捅破的勇氣。

    她一直以為自己和柏冬青的這段感情,會一直安穩熨帖地持續下去,沒想到有一天也得面臨患得患失的命運。

    是因為太貪心嗎?大概是的。

    就這麼又過了兩個多星期,這晚,兩個人正要睡覺,柏冬青忽然接到一個電話。

    「嗯,我馬上來!你別擔心!」

    他掛上電話匆匆下床,邊換衣服邊對躺在床上的許煦道:「我之前一個當事人的女兒生病進了醫院,找我幫忙,我去看看情況,你先睡,不用等我了。」

    許煦微微抬頭,看著他心急火燎的出門,怔了半晌,悻悻地躺回枕頭。

    這一夜,她睡得不是太好,做了一晚亂七八糟的夢。隔日睜眼,摸了摸旁邊的位置,冷冰冰的沒有人躺過的痕跡。

    她揉揉額頭坐起身,趿著拖鞋走出房門,聽到廚房有動靜,走過去,看到柏冬青正端著做好的早餐出來,放在桌上,見她起床,笑著道:「早餐已經做好了,你洗漱了慢慢吃,我得去醫院給病人送個飯,晚上可能會遲點回來。」

    許煦看著他找出保溫盒,將熬好的粥倒進裡面,黏軟的山藥粥一看就是熬了多時。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她問。

    柏冬青道:「早上四點多,怕吵醒你就沒睡了。病人昨天下午剛動完手術,今天可以吃流質食物,正好給她熬點粥帶去。」

    許煦眉頭微微蹙起,問:「是關係很好的朋友麼,要你照顧?」

    柏冬青道:「就是一個當事人的女兒,小姑娘挺可憐的,單親家庭,從小和爸爸相依為命長大。她爸爸是個包工頭,去年跟開發商那邊討薪的時候,失手傷了人,是我給辯護的,盡了全力也被判了兩年。小姑娘才高二,昨天突發闌尾炎,被同學送來醫院做了手術,錢不夠繳費,晚上同學們回家了,她沒人照顧,就給我打了電話。」

    許煦:「她家沒別的親戚朋友?」

    柏冬青搖搖頭:「我也不知道。」

    許煦無奈地笑了笑:「是不是誰讓你幫忙你都不會拒絕啊?」

    柏冬青道:「昨天我去到醫院的時候,就她一個人,孤零零躺在床上也不能動,挺可憐的,晚上要打吊瓶,我就幫忙看著。能幫就幫一下吧!」

    許煦默了片刻,看了眼他明顯睡眠不足的臉色,道:「你自己別忘了好好休息。」

    柏冬青輕笑點頭:「我知道,待會去辦公室,趁著不忙的時候可以補個眠。」

    *

    接下來幾天,柏冬青為了照顧那個許煦未見過的小姑娘,每天都是快十二點才回家。

    一直到第六天,她下了班實在沒忍住,開車去了醫院。還沒在醫院前台詢問,便見到不遠處的繳費窗口前,提著大包小包的柏冬青,他身旁站著微微佝僂著身體的女孩。

    許煦皺了皺眉,默默走過去。

    醫院人來人往,兩人沒有發現她。繳完費,柏冬青將收據遞給等待的女孩:「好了沒事了,你回家好好休息兩天,應該就能繼續上學了。」

    女孩臉上還有剛剛病癒的蒼白,小聲道:「冬青哥哥,真的太謝謝你了!手術費等我爸爸出來,我讓他還給你。」

    柏冬青笑了笑:「沒關係的,扣掉醫保,總共也就花了一千多塊錢,不用記在心上。」

    女孩道:「這次要是你不管我,我都不知道怎麼辦?」

    「怎麼會?你還有老師同學啊!而且這幾天你舅舅他們不是也來看你了嗎?」

    「老師同學哪裡會管這麼多?我舅舅他們就看了一眼,兩個舅舅總共給了三百塊錢。」

    柏冬青有些無奈地扯了扯嘴角,安慰道:「反正沒事了就好。」

    女孩低頭失落了一會兒,忽然又抬起頭道:「冬青哥哥,我想吃黑森林蛋糕。」

    柏冬青想了想:「行,待會送你回家路過蛋糕店的話,我下車給你買。不過你傷口還沒完全恢復,這種東西只能吃一點,知道嗎?」

    女孩開心地咧嘴笑開,用力點頭。

    許煦看著兩人慢慢走出去大廳,沒有上前叫住他,只是有些無力地捧了捧臉。

    雖然不想承認,但也不得不承認,原來他對自己的好,真的只是習慣使然,換做任何一個人,大概都不會有區別。

    他對她的接受,不過是從不會拒絕。

    她最愛他的一點,便是他對這個世界的善意,但是當她發覺,自己與這個世界融為一體,對他來說,也許毫無差別,也毫不特別,他對她的好,只不過是他對這個世界善意的方式,她再沒辦法高興起來。

    那顆懸了許久的心,一點一點跌落了下去。

    人,真的太貪心了,對你好還遠遠不足夠,還必須要這種好是獨一無二的。

    許煦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家的,到了家也是呆呆地坐在沙發上,她太難受了,可是這種難受卻不知如何發泄出來。因為她知道,柏冬青沒有任何錯誤,他其實也是一個受害者,一個被自己強行捲入這段感情的受害者。

    錯誤的大概從來都只是她。

    這晚柏冬青回來的還算早,不過八點多就到家了,看到許煦坐在沙發,喚了她一聲,大概是終於忙完一件事情,語氣有些輕鬆:「小玲出院了,明天終於不用再去醫院了。」

    許煦轉頭看他,臉上透著些略帶古怪的神色,明明面無表情,卻又好像是在努力壓抑著什麼,她一字一句問:「你也覺得挺麻煩的吧?」

    柏冬青點頭:「是挺麻煩的,這段時間正在準備晉升合伙人的材料,每天晚上去醫院,耽誤了不少事。」

    「那為什麼不拒絕?」

    柏冬青愣了下,走進客廳看到她的臉,才發覺有些不對勁,低聲道:「小姑娘挺可憐的,開口找我幫忙,我怎麼忍心拒絕?」

    許煦道:「是不是只要開口,你都不會拒絕?」

    柏冬青抿抿唇,走到她跟前,想要握住她的手:「你怎麼了?」

    許煦抬頭對上他那雙帶著關切的黑眸,默了片刻,冷不丁開口道:「冬青,我們結婚吧?」

    柏冬青愣了下,眼底露出一絲笑意,點頭:「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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