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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20:12:49 作者: 蔚空
她邊哭邊罵,卻詞窮得厲害,翻來覆去只有這幾個字,直到最後終於只剩下了上氣不接下氣的抽泣聲。
電話那頭的人,沉默地聽著她的控訴和哭聲,直到她許久沒再開口,才出聲道:「許煦,我是柏冬青。」
他的聲音很輕,帶著點小心翼翼。
許煦愣了下,掛掉電話,繼續埋頭痛哭。
柏冬青是十分鐘後,找到許煦的。
他拖著一個行李箱,在長椅上的女孩跟前站住,卻沒有喚她,直到她哭得差不多抬起頭抹臉時,才遞上一張已經在手中攥了不知多久的紙巾。
許煦本來哭了這麼久,已經後繼無力,但抬頭看到來人,接過他手中的紙巾後,也不知為何,再次悲從中來,又稀里嘩啦哭起來。
柏冬青默默看著她,仍舊一言不發。
宿舍里其他兩個人都已經在畢業典禮後就離校。想到即將遠離,他心中有些依依不捨,於是留守到了這個時候。
當他拉著行李箱出門,正要把封條貼在宿舍門上時,忽然聽到宿舍里的電話響起。
他本來是沒打算接的,但是聽著那電話鍥而不捨地響了六七聲,他猶豫了片刻,還是重新打開門,匆匆走進去將電話接起。
裡面傳來的聲音,他再熟悉不過,只是那原本快樂的聲音,這一次卻是在電話中痛哭。
在他對她所有的記憶里,她總是快樂的,好像永遠都是那麼無憂無慮。可原來她也有這麼難過的時候。
他知道她的眼淚,是為誰在流?所以他連走上去,替她擦乾眼淚的資格都沒有。
十幾分鐘後,將多年來沒流過的眼淚都哭乾的許煦,終於哭夠了。她抽噎著抬起頭,目光落在柏冬青身後的箱子,哽咽著問:「學長,你是回家嗎?」
柏冬青點頭:「嗯。」
許煦抹著眼睛,站起來,顫抖著聲音道:「學長,我今晚不想回宿舍,可不可以去你家借宿一晚?」
因為先前喝過一點啤酒,又哭得太厲害,她腦子裡這會兒已經混混沌沌,根本意識不到自己在說什麼,只是想著自己這個樣子太狼狽,不想讓室友們看到,或者說想暫時逃離這塊悲傷之地。
柏冬青仍舊默默看著她。因為哭了太久,眼皮已經紅腫,但她似乎渾然不覺,抬頭對著他的眼睛,在等他的答案。
他知道自己應該拒絕的,他們其實連朋友都算不上,甚至都不能說熟悉。一個女生跟著不熟悉的男生回家過夜,想想都很荒謬。
何況他心中那不為人知的心思,讓他根本無法去坦然地答應。
但是對著那雙紅腫可憐的眼睛,他發覺拒絕的話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良久,終於還是點了點頭:「嗯。」
許煦顯然是鬆了口氣,她擦了擦淚痕,將手中的紙巾丟在一旁的垃圾桶里,混混沌沌跟著柏冬青的腳步往校外走去。
兩個人誰都沒有說話,許煦是腦子混沌,心不在焉,而柏冬青向來就是如此沉默寡言,兩人各有所思,倒也不算尷尬。
柏冬青家離學校很遠,好在有一趟直達的公交車,這會兒已經是末班,車上只有寥寥幾個人。兩人找了位子坐好,許煦靠著窗,柏冬青坐在她旁邊,仍舊沒有說話,看過去就像是沒有任何關係的乘客。
夜晚的道路暢通無阻,車子開得快而平穩。
興許是真的累了,車內又有舒適的空調,許煦便在這搖搖晃晃中靠在窗邊睡了過去。
柏冬青看了看她露在空氣中的胳膊,從箱子裡找出一件外套,小心翼翼搭在她身上。這細微的動靜,沒有讓她醒過來,只是閉眼呢喃著稍稍換了個姿勢。
車子偶有顛簸,她額頭便會隨之在玻璃窗上輕輕磕一下,然後眉頭微微蹙起,大概還是有些疼。
柏冬青思忖片刻,將手臂從她後方伸過去,手掌貼在窗戶上,把她的臉和玻璃隔開,用手給她當枕頭。
那是一個類似於環抱的姿勢,但他身體坐得筆直,除了墊在他臉側的手掌,兩人沒有任何身體接觸。
然而手掌傳來的溫度,還是讓他心猿意馬,心亂如麻。
腦袋不再因為車子顛簸被磕碰,許煦終於是沉沉睡去。
柏冬青默默凝視著那張與自己只隔著咫尺距離的側臉,皮膚白皙,眼皮微微紅腫,偶爾有城市的霓虹從車窗外划過,便襯得這張臉愈發恬靜又楚楚可憐。
許煦無知無覺地睡了一路,柏冬青也就一直保持著這個姿勢一動不動。
整整四十分鐘。
第17章
公交在終點站停下,空蕩蕩的車廂里只剩下了他們兩人。許煦還睡得人事不知。柏冬青小心翼翼將手掌抽開, 又把她身上搭著的外套拿走收好, 這才輕聲喚:「到了!」
沒有反應。
他稍稍提高聲音:「許煦, 到了!」
許煦終於迷迷糊糊睜開眼睛, 惺忪地看了下周圍,一時竟不知今夕何夕, 直到目光落在身旁柏冬青的臉上, 才稍稍清明。
公交車裡的燈已經亮起, 暖黃的燈光讓他本來就溫潤的面容,顯得更加沉靜柔和。許煦還未來得及升起的惶恐和無措,瞬間就消失殆盡。
雖然這是深夜陌生的地方, 但只要是柏冬青,好像也就沒有什麼可不安的。
柏冬青見她本來朦朧的眼神逐漸清晰,起身拉起旁邊的箱子, 淡聲道:「下車吧!」
「哦。」許煦慢悠悠站起來, 剛剛睡了一路,這會兒才發覺半邊身子發麻, 還沒走出來, 就差點一個趔趄, 還是柏冬青眼明手快將她給扶住了。
「謝謝!」許煦訥訥道。
柏冬青微不可尋地「嗯」了一聲, 慢慢走在她前面, 領著她下車。
這一塊已經快接近市郊,比起學校所在的繁華區,幾乎看不到任何霓虹閃爍, 到了這個時間,周遭早已經陷入沉睡的寂靜中,只偶爾有路邊草木中的蟲鳴傳來。
許煦轉頭環顧了下四周,陌生的街道里,看不到任何人影。她有些忐忑地往前走了兩步,與柏冬青並排而行。
柏冬青轉頭,借著昏暗的路燈,看了她一眼,柔聲道:「沒事的,這裡治安不算差,前面的就是小區門口。」
許煦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大概往前幾十米的地方,便是一個小區的大門。聽他這樣說,她也就不再害怕了。
月朗星稀,夜色安寧,一路清風徐來,雖然心中還是像是被人挖了一塊空空洞洞,但那種絞痛感卻已經消失殆盡。
許煦默默跟著柏冬青,沒有再說話,一路寧靜的只有兩人徐徐的腳步聲,以及行李箱輪子在地面的滾動聲。
進了小區後,沒多久就到了柏冬青家的單元樓。老式的低層樓房,沒有門禁也沒有電梯,腳步踏在樓梯的水泥地面,昏暗的聲控燈隨之亮起。
「到了。」走到三樓,柏冬青停下腳步,低低道了一聲,拿出鑰匙,將老式的防盜鐵門打開,又打開裡面的木門,「進來吧!」
他把箱子拉進去,放在玄關,從旁邊的鞋架,拿了一雙拖鞋,彎身放在許煦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