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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20:12:49 作者: 蔚空
    許煦道:「我知道,就是那次辯論賽後,你讓人把書包帶回去的那個學長吧?」

    程放似乎忘記了那天的事,想了會兒才點頭:「就是他。」

    少一個人並不影響今天的聚會,這是校外一家高檔中餐廳,價格不菲,程放豪邁地一口氣點了十來道菜。

    學生戀愛加上才剛剛交往沒多久,彼此並不會去關注對方的家庭背景,但一個人家境如何,從平日裡的吃穿用度就可窺見一斑。許煦看得出程放就如傳言中所說,應該是個富二代,他不太喜歡在食堂吃飯,穿的運動鞋多為限量版,用最新的電子產品,兩個人去外面逛街買東西,從來不看價簽,也從來不讓許煦買單。短短一個月,在許煦可見的範圍內,他的花費遠遠超過普通大學生,應該比父母給自己的生活費還要多很多。

    程放的兩位室友顯然早就習慣他的慷慨,對於點這麼多菜沒有任何異議。幾個人很快就聊得熱火朝天,開始兩個男生還調侃一下程放和許煦,但發覺許煦對玩笑很坦率大方,根本達不到看小姑娘害羞窘迫的結果,甚至還被她直來直往弄得節節敗退,只得感嘆常見後浪推前浪,最後去聊別的話題了。

    吃到一半時,周楚河忽然感嘆了一句:「對了,老三幹了件事你們知不知道?」

    程放和姜毅異口同聲問:「什麼事?」

    周楚河道:「這學期不是有個什麼助學金麼?反正跟咱們沒關係,就是專門資助優秀貧困生的,一個班只有一個名額,咱們班肯定就是老三。但是你們知道他幹了什麼嗎?」這位學長很有些敘事天分,說到這裡還像賣關子一般故意頓了頓,才揭曉謎底,「他把名額讓給陳建民了。」

    姜毅驚訝:「他把名額讓陳建民了?他腦子是不是進水了?」

    周楚河道:「陳建民不也是貧困生麼?好像他爸最近生了病,底下還有弟弟妹妹在上學。然後老三不是剛拿了國獎麼?說自己也沒負擔,就把助學金讓了,五千塊呢,都夠他半年生活費了。」

    程放無語地搖搖頭:「他是沒負擔,反正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

    姜毅笑道:「青兒腦迴路是有點跟正常人不一樣,還記不記得當初入校軍訓升國旗時,他邊跟著唱國歌邊流淚的事,我當時心想這不會是個傻子吧?」

    周楚河似乎也覺得好笑,拍了拍桌子笑道:「對對對,還有大一下學期那次,他晚上兼職回來,在校門外遇到有人打劫一個女生,路見不平一聲吼把人喝走了也就算了,非得去幫女生把包追回來,人家倆劫匪拿著刀,包是追回來了,人卻被捅了兩刀,在醫院躺了大半個月。問題是那女生包里總共就幾十塊現金,一個舊手機。」

    程放笑:「是啊!雖然那倆個劫匪抓到了,學校也給了個見義勇為的獎勵,但這事傳開,誰不笑他傻?這回讓了助學金,肯定又得被人笑。」

    一直一言未發的許煦,忽然將筷子重重磕在桌面,冷不丁問道:「你們覺得這位學長很好笑嗎?」

    程放轉頭,發覺小女朋友不知何時臉色有點奇怪,不明所以問:「怎麼了?」

    「你們覺得很好笑嗎?」許煦又問了一次。

    姜毅:「……就是覺得他的行為有點傻。」

    許煦語氣涼涼詰問:「是愛國傻?還是見義勇為傻?或者是助人為樂傻?」

    第7章

    幾個本來說笑調侃的男生,面面相覷,一時陷入不知如何應對小學妹詰問的尷尬之中。

    許煦繼續道:「如果是別人嘲笑這些行為倒也算了,但你們都是法學生,如果連法學生都覺得正義和善良是一件很傻的事,那我覺得這是法律人的悲哀。」

    她知道自己說這些不僅聽起來好笑,而且還很破壞氣氛,但她畢竟只有十八歲,還沒有來得及學會迂迴和圓滑。當她剛剛聽著他們調侃著另一個男生本應該受到讚譽的舉動,實在是覺得很有些不舒服。

    她也知道,自己剛剛這一番話,可能在程放幾個人眼中,也跟那位沒有出席的室友一樣傻裡傻氣。

    意外的是,三個男生沉默了片刻後,收斂了之前的笑容。先是程放拍拍她的肩膀,用試圖緩解氣氛的輕鬆語氣道:「你誤會了,我們沒有嘲笑的意思。」

    姜毅連連點頭,清了清嗓子附和:「是啊是啊!我們和老三不僅是室友也是好兄弟,就是希望他能為自己多著想一點,他的情況跟我們不大一樣。」

    周楚河跟著道:「老三爸爸是軍人,在他小學的時候因為執行任務殉職了,他是烈士家屬,升國旗應該也是觸景生情。他這人特別正直,大概就是受他爸的影響。」

    程放歪頭看向許煦,輕笑:「是啊!我們真不是嘲笑老三,主要他媽在他初三那會兒也過世了,這些年都是一個人生活長大,沒有人撫養照顧,我們把他當家人呢。像類似讓助學金的事,也不是第一次了,我們就是希望他能多想想自己,畢竟一個大學生養自己活自己也不是那麼簡單的事。」

    其實剛剛他們確實是在調侃的,雖然沒有帶著任何惡意。但當許煦這樣義憤填膺地質問,他才意識到這並不是一件應該調侃的事。

    面對一個小女生的義正言辭,他忽然就有點自慚形穢了。

    許煦從那個未曾蒙面的學長身世中回神,先是驚愕,然後意識到自己剛剛確實是太較真了點,有點不好意思笑道:「我知道你們是開玩笑,我就是覺得那位學長其實挺難得的。」

    姜毅笑呵呵道:「那當然,我長這麼大就見過他這麼一個。」

    眾人都笑,氣氛總算又恢復了輕鬆。

    漫長的晚餐結束,服務員來結帳,姜毅指了桌上還剩下的菜:「麻煩幫我們打包。」

    許煦笑道:「你們還挺節約的嘛!」

    程放道:「給老三帶回去的。」

    許煦怔了一怔,皺眉問:「給人打包怎麼不在開吃前就裝好?帶剩下的不好吧?」

    姜毅不甚在意地笑道:「我們平時在外面都是這麼幹的,男生哪裡會這麼講究!」

    程放也道:「是啊。」

    許煦本想問他「如果有人給你打包剩下的飯菜你會吃嗎」,但到底沒說出口,畢竟這是男生之間的相處方式,何況他們一個宿舍已經住了兩年多,她的質疑顯得不太恰當,於是也就拋到腦後了。

    回到宿舍區,程放和許煦與另外兩人道別後,便開始了小情侶的夜間日常----在校園裡壓馬路。

    走了一會兒,兩人在湖邊長椅坐下。此時已經進入十一月份,夜晚的湖邊很涼。程放將許煦抱在懷裡相互取暖,也不知想到什麼,伸手在她臉頰捏了捏,卻沒說話。

    許煦抬頭看他,見他目光閃閃,略帶笑意,看起來有些意味深長。她摸了摸自己的臉:「怎麼了?我臉上有東西?」

    程放搖頭。

    「那怎麼了?」許煦一頭霧水,也許是過了初戀的變態期,她不再像起初那樣被他盯著就會心跳若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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