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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20:10:37 作者: 蔡小雀
「武定侯夫人,」她神情淡了下來,「武定侯府百年基業,望別敗在你一個貪字上。」
「娘娘言重,臣婦所作所為,都是為了維護武定侯府。」武定侯夫人心下火起,強硬地道。「娘娘如今已然進宮,只管伺候好皇上便可,也莫再閒管舅家之事,省得遭人彈劾,說娘娘身在宮闈,手還伸到大臣家裡去了。」
「大膽!」楊海勃然大怒。「武定侯夫人,你還當真以為咱家是個死的了?來人,武定侯夫人對婕妤娘娘不敬,口出狂言,按衝撞宮中貴人之罪,罰賞十個嘴板子!」
「你敢?」武定侯夫人慌了,抖著唇,色厲內荏地尖聲喝道:「我乃堂堂一品誥命婦----婕妤娘娘,你就看著底下的奴才折辱大臣內眷嗎?你當真不怕御史風聞上奏聖上嗎?」
武定侯當真有眼無珠,娶了這樣一個婦人……
安魚掩去低嘆,眉眼掠過一絲倦然地道:「楊公公,罷了,這裡畢竟是後宮,人來人往----」
武定侯夫人臉上閃過一抹得意之色,卻沒想安魚下一句話徹底將她傲骨打折了!
「命人送武定侯夫人回府,十個嘴板子,便在武定侯府內打吧!」她話說完,看也不看武定侯夫人漲紅憤怒驚恐慌張的神情,緩然舉步離開。
「安魚,你竟敢?別忘了我是你舅母!」
……蠢婦。
安魚回到了披香殿,揉著眉心,心口悶悶的,總覺得人越發累了。
她接過貼身宮女呈上來的六安茶,也只略沾了沾唇,又放下,目光不自覺望向內殿大門,卻只看見庭院照水紫梅靜靜吐幽。
楊海已經回來了,見狀清了清喉嚨,裝作不經意地提起。「方才老奴代為處置完武定侯夫人一事,也稟過皇上,皇上親書一紙手令,命胡公公領著人到武定侯府宣旨,責成武定侯好好管教其妻,再加二十下嘴板子,就是皇上賞賜的『提點』,若武定侯夫人往後再口無遮攔毫無婦德,下一次,就不是這麼輕易就放過了。」
安魚聽了以後,心中一暖,嘴角有些衝動往上揚,她眨了眨眼,又咬著下唇忍住了,半晌後才道:「他……還好嗎?」
「娘娘放心,皇上好得很。」楊海閒閒地道:「老奴要離開的時候,貴妃娘娘正脫簪素顏跪在天祿閣外,我見猶憐地啜泣請求皇上原諒呢!而咱們皇上還是放不下貴妃娘娘哪,這不,很快就讓貴妃娘娘進天祿閣去了。」
她一愣,心情說不出是何滋味,隱隱有些酸,又有些茫然。
終究,他們才是真正的夫妻,床頭吵床尾和……
「這樣嗎?」她臉色微顯蒼白,恍惚道,「我,我知道了。」
看來他心疼又心愛的女子,依然是貴妃樂正婥,那麼這樣的阿延,就不再是她適才口中所說的,她所誤以為的寡情冷心帝王。
阿延他,畢竟是個心軟的長情之人啊!
那、那也很好……真好……
帝王畢竟太孤獨,如果這天下沒有一個人,沒有一份愛溫暖他走在王權霸業刀鋒之上的獨行路,那麼,也太寂寥了。
所以樂正婥一直是那個人。
而其實變了的,是她薄萸娘嗎?
……抑或者,她由始至終都是註定在戲台底下遙遙看戲的人,從頭到尾就不該摻和到台上男女主角兒的戲分里?
她已經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去想了,只覺得心口很沉很沉,又有種說不出的解脫感,仿佛生命與靈魂被劃破分切成了兩半兒,一半清醒看著所有的一切按照她期盼的那樣發生,另一半則是渾噩地只想永遠長眠睡去,不願再理會骨髓深處越來越擴大的寒冷與痛楚。
「楊公公。」
「老奴在。」
「其實我不應該回來的……」
楊海臉上惡作劇的笑意瞬間僵住了,難掩驚慌。「娘娘?」
她眸光依然溫婉,卻有種濃濃的疲憊,低聲道:「我回來了,攪亂了一池春水,也亂了皇上的心、和局,以前我總是幫他,可我現在總是害他。」
「不,娘娘,不是這樣的。」楊海內心滿是懊悔自責,幹嘛嘴賤又故意教皇上不痛快,結果現在反倒惹娘娘傷心了。「是老奴胡編亂造的,皇上並不是因為憐惜貴妃才允她入天祿閣,都是貴妃她拿小公主做筏子----」
「是啊,還有小公主,」她輕輕地笑了,喃喃自語。「他們才是真正的一家子。」
……從來就不是她這個多餘的,長輩。
「娘娘,您聽老奴解釋----」
她抬起頭,面容已然恢復了常色,對一臉悔愧的楊海淺淺勾唇。「楊公公,你擦擦額上的汗吧……我沒事。」
「娘娘明明就有事!」楊海老淚都快掉出來了。
「那你說說,我還能有什麼事?」她好脾性地溫聲問。
楊海一窒,倒被她的話問住了,良久後,哼哼唧唧咕噥道:「總之是老奴不對,說錯話了,讓娘娘誤會了皇上待娘娘的心。」
「楊公公,皇上待我的心,我都明白,不會誤會的。」她長長舒了一口氣,閉上眼,嗓音低啞而溫柔。「……也不能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