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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20:10:37 作者: 蔡小雀
    清者濁之源,動者靜之基。人能常清靜,天地悉皆歸。

    夫人神好清,而心擾之。人心好靜,而欲牽之。

    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靜。澄其心,而神自清。自然六欲不生,三毒消滅……

    「萸娘,這《清靜經》不是你現在這般年紀該習讀的。」他強抑下隱隱的惶恐忐忑,正色地道。

    「皇上,臣妾不是先皇后,您莫再錯口了。」她側首靜靜將文房四寶理好,看也未看他。

    他一窒,倔強地嘟囔,「你不是姓安閨名一個魚字嗎?朕喚你魚娘怎麼了?」

    她也被這話回噎住了,一時之間也想不出什麼可辯駁的,只能暗惱自己這身子怎偏偏就名了同音。

    「臣妾當不起您這般暱稱,您喚臣妾安婕妤方合禮數。」她神情端莊恭謹地提醒。

    他想嘆氣,更想笑,嗓音里充滿了濃濃的無奈和憐愛。「萸娘,你人變小,性子也變小了。」

    ……這是暗指她幼稚了?

    安魚暗暗咬牙,再懶得與他抬槓,自顧自做自己的事,把書案上的東西自東邊挪向西邊,擺弄著,就是不願與他說話。

    無趣了,他自然會走。

    後宮之中百花盛開,如今連蝴蝶都來了,更何況還有他那心頭絕代第一枝的不是牡丹更勝牡丹……

    安魚這五年內只想待在後宮裡做個閒人影子,要熬的便是他這份「愧疚懷念」,待熬幹了,涓滴不剩了,屆時她要出宮,他定然也不會再有心致攔阻。

    她同他賭的就是他這份執念,五年內必定不復殘存。

    人一死,或許就永遠凝結了那一份美好,牢記一輩子,回想起都是最遺憾的心疼,可是如果人還在,一天兩天過去,哪個還能長情多久?

    尤其是坐擁天下美色的帝王,更是如此。

    嚴延不是感覺不出她的刻意疏離,但在經過曾和她陰陽兩隔的巨痛之後,這小小冷淡和拒絕又算得了什麼?

    「你放心,」他輕輕嘆了一口氣,滿眼憐惜地道:「朕哪裡也不去,朕就在這兒陪著你,以前朕所有沒能為你做的,自今日起都會一樁樁一件件為你做好。」

    她擱在書案上的手一顫抖,隨即仍置若罔聞。

    當天嚴延硬是賴到了一齊用過晚膳,甚至津津有味地看著她自己跟自己下棋……他不敢自告奮勇充當她的對手,生怕她索性連棋子也不下,還要出口趕他走,後來直拖延到了亥時,見她眉眼生了疲色,這才心疼又不舍地依依離去。

    「總算走了。」楊海重重關上殿門,落栓!

    安魚忍不住噗哧一聲,眼神漾起笑意暖暖……

    回到自己寢殿的嚴延,在湯室里梳洗過後身著雪白色中衣,赤著腳坐在龍榻上,儘管殿內燒著地龍,還有瑞腦銷金獸爐吐著暖息和幽香,他卻覺得自己的寢殿一片空蕩蕩清冷冷得可怕。

    他已經大半年不曾到後宮嬪妃屋裡去過了,就連貴妃的長樂宮也只去歇下了兩回。

    嚴延以前總覺得自己不是個貪戀女色的男人,也唯有在貴妃入宮後那段時間方恩愛纏綿了數月,可在萸娘姊姊病了之後,他整個人就陷入了某種惶惶不可終日的擔憂與唯恐失去中,更沒有心情或性致留戀後宮。

    可是今天坐在披香殿裡,他的目光幾乎無法離開萸娘身上,不管她是下棋,是素手輕抬喝茶,抑或是起身散散,推開窗戶看一會兒外頭的照水紫梅……那一大片照水紫梅,是他命人一夜之間植下的。

    原來的,那片她最心愛的默林已在兩年前付之一炬,嚴延此前從不曾懷疑過原因,只以為是天災,可自上回和楊海一談後,他便私下吩咐心腹查清此事。

    樂正貴妃執掌宮務三年,此事自然不可能會繞過她,但無論如何,他還是不希望幕後之人是她。

    儘管這三年來,她漸漸沾染了宮權,漸漸將很多東西置於他們「夫妻之 情」之上,他逐漸有些心涼,發覺她好似不再是他初始以為的那個心軟如水、 靈動剔透的小姑娘了。

    可他依然深信----他不想不信----焯兒,本質猶是善良聰慧的好女子。

    無論如何,她終歸是他的女人,他對她和孩子是有責任的。

    「女人多了,就麻煩,」他喃喃自語,自嘲苦笑道,「可朕這是活該 啊----」

    他想彌補的偏偏不稀罕他的彌補,他不想負的偏偏註定辜負了……

    嚴延心不在焉地把弄著指間的墨玉扳指,心亂如絮----他尚未想好,倘若 查出了燒毀梅林之事當真出自貴妃之手,他又該如何處置?

    而在此時,皇宮另一端的長樂宮裡卻是燈火通明,樂正婥狠狠地把手上的宮冊從案上掃落,氣喘吁吁,淚光模糊。

    「娘娘息怒。」一室貼身宮女太監全跪了下來,嚇得兩股戰戰。

    「下去!」

    「娘娘……」

    她纖細玉手顫抖地輕搗住前額,沙啞地低道:「都下去,本宮想靜靜。」

    「是。」宮女太監們無聲地退下,暗自鬆了口氣。

    照兒和燋兒相視一眼,一個輕手輕腳地收拾著散落一地的宮冊,另一個則是去擰來了熱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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