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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20:09:46 作者: 雲閒風輕
    「來人,快進來,」周氏喊道:「快去東宮告訴……」

    「母親,」沈虞打斷周氏,「我想先去看看祖母,她身體怎麼樣?」

    「那也不耽誤,我先讓人去告訴太子這個好消息……」

    「如果他已經知道了呢,」沈虞淡淡道:「他曾經便對我無情薄倖,任由我被人欺凌,如今我好不容易活下來,重獲新生,母親還想要將我推進火坑嗎?」

    周氏皺眉,「怎麼就是推你進火坑了?誰不是這樣過來的,你看你爹心裡有我麼,我還不是照樣過日子?你本來就是太子的女人,是他載入玉碟金冊的正妻,回到東宮也是名正言順,即使他心裡沒你,你為了他的大業九死一生,他若顧全名聲、愛惜羽毛,不可能還像從前那般對你!」

    「我是你的親娘,我難道還會害你不成!」

    沈虞說:「若想要我回去也不難,必要太子以圭璋為聘,十里紅妝,紆尊親迎方可。」

    周氏覺著沈虞腦子指定是摔傻了,她暗忖片刻,心想太子一向不寵愛沈虞,這事不如先知會惠寧公主和皇后,只要這兩人和皇上肯為女兒做主,那太子是如何也抵賴不了。

    遂打發了婢女道:「你先退下罷。」

    *

    榮安堂中,太夫人頭圍一條鑲紅寶石暗紅紋祥雲抹額,面如金紙身形消瘦,正靠在大迎枕上由丫鬟婆子們伺候著喝藥。

    屋內滿是濃郁的藥香和老人沉鍾般沙啞吭哧的咳嗽聲,太夫人貼身服侍多年的老嬤嬤撫著太夫人的背道:「老太太今日看起來氣色好了不少,奴婢告訴您一個好消息,您聽了保准高興。」

    太夫人用帕子擦拭了下嘴角,笑容牽強,「你這老貨,有什麼好事就別賣關子了,趕緊一道說了,免得我這心裡記掛。」

    老嬤嬤笑了笑,遞過去一枚去核的梅餞道:「那奴婢說了,老太太可別激動的竄起來,那可是要將奴婢給嚇死的!」

    她俯到太夫人耳邊悄悄耳語幾句,太夫人的眼角流下兩道渾濁的淚來。

    直過了好一會兒才顫巍巍地問:「你說的,這話可是當真,沒有哄騙我?」

    「奴婢豈敢騙您,這事是千真萬確!」

    正說著,外頭傳來婢女的通傳聲,「太夫人,夫人過來了!」

    ……

    婢女掀開帘子,沈虞率先進去,聞到屋裡有十分濃重的藥味兒。

    婢女引著她繞過一架牡丹如意花樣大屏風,走向臥房,她步履慢慢放緩,只見一個蒼老消瘦許多的老婦人正掙扎著要從床上下來。

    一見到來人,頓時失聲痛哭出來。

    「我的兒!你可算回來了!」

    太夫人撲到沈虞懷裡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

    一年前沈虞受了重傷,謝淮安幫她安排掉落陵江的死遁之計,沈虞不擔心旁人,祖母太夫人上了年紀,若聽到她的死訊,必定是受不住的。

    所以她讓謝淮安到成國公府,幫她向太夫人隱瞞自己的死訊。

    定國將軍府一夜之間落敗,即使整個成國公府都幫忙遮掩,紙終究包不住火,幾個月前太夫人還是無意中知曉了嫡孫女的死訊。

    沈家這一代有三房,共孕有三子四女,唯有庶出的長房無限風光,幾個兒孫中太夫人最疼愛的也莫過於曾經在她膝下承歡多年的二孫女沈虞。

    如今不僅長房榮寵化為烏有,最疼愛的孫女也在叛亂中死無全屍香消玉殞,太夫人的身體一下子就垮了,整日躺在榮安堂中湯藥不斷,悔恨不已,一具行屍走肉,不過是能活一天便是一天罷了。

    她懊悔當初沒能堅定地站在沈虞這邊,而是一葉障目聽信了周氏的話,從此後最疼愛的孫女也漸漸與她疏遠,又親口答應長孫女設下花宴給她陷害的機會,間接造成沈虞的死。

    花宴那日一別,竟成永別。

    太夫人在沈虞懷中哭得像個孩子,沈虞亦是心頭酸澀,即使曾被傷害錐心刺骨,可她心裡明白祖母的為難,也不會忘記幼時的那些陪伴和疼愛。

    兩人哭過一回,她輕聲道:「祖母,仔細哭壞了身子,我扶您到床上休息,可好?」

    太夫人忙擦著臉上的淚,破涕為笑,「瞧我,真是越活越過去,讓你這個孩子笑話了。」

    沈虞將適才告訴周氏的那套說辭又複述了一遍。

    太夫人現下平靜下來,精神頭都好了不少,「好容易回家一次,這次就在家中多住幾日,至於東宮和皇后那裡……待明日祖母便親自入宮面見皇后為你說項,你若不想再回東宮,祖母就是拼死也不會再讓你回去!」

    周氏聽了這話隱露怒容,暗罵太夫人眼皮子淺,「娘此言差矣,虞姐兒大歸……」

    「住口!」

    太夫人一急,差點沒喘上氣來,沈虞忙幫著她拍後背順氣,對周氏投去一個責備的眼神。

    太夫人順上氣來,指著周氏嘆道:「淑娘,你啊你,都活到這把年紀了,竟還是如此糊塗!那太子妃之位你當是人人都如你一般求之不得的?」

    「世間男人無不薄情寡性,她嫁給太子與嫁給別的男人又有什麼區別!更何況太子是人中龍鳳、天橫貴胄,比那些髒心爛肺的下流種子不知強了多少,她是我親閨女,我十月懷胎鬼門關前走一遭才生下來的,又豈會害她!」

    「當真是話不投機半句多,」太夫人捂著胸口道:「我與你原沒什麼可說的,既你認定如此,我說什麼你只當我是胡言亂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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