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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20:09:46 作者: 雲閒風輕
    陳風在一邊都看呆了。

    客船里都是此次跟著李循到杭州來公幹的錦衣衛和禁衛等,聽見動靜也紛紛從船艙里跑出來,還以為發生了什麼事。

    「殿、殿下……」有人弱弱地喊了一句。

    這大冬天的潑自己一身又髒又冷的誰,殿下別是喝多了把腦子給喝壞了吧?!

    李循潑完了水,一把扔了手中的木桶,腦袋終於找回了幾分神智。

    他深皺著眉頭,又走到闌干旁負手走來走去。

    渾渾噩噩這麼久,之所以突然清醒,就是因為腦子裡多了一個念頭——她心裡是有他的!

    如果不是心裡有他,又怎麼會對他百般照料溫存,如果不是心裡有他,又怎會那麼擔心他,又怎會允他吻她!就算只是在哄他,可是謝淮安那般痴戀她,她都從未如此!

    這狠心薄情的女子,幾乎要將他的五臟都給揉碎了也不來管管,這一次再食言而肥又如何,他一定要找她問個明白,一定要問清楚她的心意,否則就是死了也不甘心!

    侍衛們都在擔心太子殿下會不會一個想不開投河自盡了,紛紛擔心得不行,甚至有人跑到離他十步之遙的地方,大著膽子勸說:「殿下,千萬不要想不開啊,不就是一個女人嘛,咱們不能總在一棵樹上吊死那,長安城裡那麼多樹,哦不美人……」

    李循聽得青筋暴起,突然睜開那雙銳利鳳眸,「都滾回去!」

    太子素日裡威嚴甚厲,眾人皆不敢惹他,聞言趕緊轉過身去忙背推背腳踩著腳跑回了自己的船艙中再不敢出來。

    也就只有陳風膽子大,小心翼翼地走過去遞上一塊兒帕子,「殿下,殿下,外頭風大,咱們不如先回屋裡坐坐?」

    李循面上無甚表情,眼中卻閃著興奮的光,「還有多久到嘉興碼頭?」

    陳風說道:「快了,估摸著也就一個時辰。」

    「去,」李循說:「給孤備熱湯沐浴,再準備一套新衣,找個婢子來給孤更衣梳妝。」

    說完便又是轉身大步離去。

    徒留下陳風一人在風中凌亂。

    與此同時,江州。

    趕了一天的路,傍晚時終於到了江州。

    江州城不比杭州城富庶繁華,但勝在閒適安逸,風景秀麗,當初沈閣老選擇此處為沈逸養病,也是花費了好一番心思。

    雲台山山勢頗高,是江州城最高的山脈,興國寺就位於其上。

    阿槿和沈虞擇了一家客棧落腳,白天一直趕路,神思疲倦,兩人也沒說什麼,入住之後倒頭就睡,只留了兩個服侍的婆子值夜。

    翌日一早阿槿來敲沈虞的房門,發現她早就已經醒了,正在給自己綰髮。

    「我來。」

    她給沈虞綰了一個螺髻,鬢邊簪上一朵白色的絹花。

    沈虞怔怔地望著菱花鏡中的自己,今時今日之景,恍若隔世。

    十四五歲時她最愛這樣精緻鮮亮的姑娘打扮,那時的自己年少不知世事,眉眼清澈,見誰都帶三分笑意。

    如今不過短短四年,物是人非,她的眼中漸漸沒了光芒,也不再愛笑,那個時常陪伴在她身邊,如綠竹猗猗般的男子也早化作一抔黃土。

    她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頭的那份酸澀,嘴角揚起一抹笑,輕聲說:「阿槿姐姐,我們出去逛逛吧。」

    兩人戴上冪籬下了樓去。

    故地重遊,上次來時太過匆匆,今日才發現,江州城和四年前已大不相同。

    曾經熟悉的攤位面前站著的也不再是熟悉的人,路上行人來來往往形形色色,沈虞來到她從前最愛的飲子店中點了一盞烏梅飲。

    店博士還給她送了一小碟窩絲糖,沈虞推開窗坐在窗邊,慢慢伸手捻了一塊兒糖放入口中。

    吃完糖再喝一口酸甜冰爽的烏梅飲解膩,小的時候快樂就是這麼簡單。

    還記得有一年冬天她喝多了加冰的烏梅飲,回去之後小腹整整疼了一宿。

    那是她第一次來葵水,自己慌張地不行,把哥哥也給急壞了,還以為她是哪裡受了傷,後來抱著她去看大夫,大夫啼笑皆非,說你妹妹是來葵水了,回去做一些陳媽媽,喝些紅糖水,肚子便不會痛了。

    兩個人聽得都鬧了個大紅臉,回去之後沈虞羞也羞死了,鑽進被子怎麼也不見沈逸。

    沈逸無奈,只好厚著臉去找阿槿借了一些陳媽媽過來,又親自下廚給她熬紅糖水喝。

    哄了半天她終於肯答應從被窩裡鑽出來,紅著臉地睇一眼俊朗的哥哥。

    那紅糖水甜絲絲暖溶溶飲入腹中,真像一場夢一般,她在哥哥身邊待了三年,竟也長大成人從小女孩兒變成了少女,可以嫁人了……

    對面酒樓的雅間中。

    李循微挑了半截軟簾,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視著飲子店中端坐在窗前吃飲子的沈虞。

    也不知是不是察覺到了有人在看她,沈虞手中端盞的動作頓了頓,忽然朝著他這邊望過來。

    李循手一抖便落了手中的帘子,狼狽地避到一旁去。

    心還在「撲通撲通」地直跳,他也不知怎麼,來時的衝動漸漸淡淡去,竟又生了幾分怯懦與氣餒。

    想他從小到大便是府中嫡長子,眾星捧月一般,後來明熙帝愛重他,將他接到身邊親自教導,還從未因一個人如此患得患失過。

    偏偏就叫他遇上沈虞,求之不得,屢戰屢敗又心有不甘,一整顆心都系在她的身上,日思夜想,寤寐思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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