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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20:09:46 作者: 雲閒風輕
    周綰音托著腮,喃喃道:「表姐,喜歡一個人,真的能喜歡一輩子嗎?如果終是錯過了那個人,這一生還能遇見對的良人麼?」

    剛及笄的小姑娘,正是年少慕艾、情竇初開之時,已經為了自己的將來愁腸滿腹。

    她喜歡魏恆,可是兩個人之間的阻力太多,若是魏恆無法高中,兩人便註定無緣,從此後蕭郎路人。

    她不甘心,卻又無可奈何,因為她不可能再等魏恆一個三年,爹娘不會允許,即便答應,若三年之後依舊是落榜呢?

    明知魏恆一切都是為了她著想,可她就是心裡難受,心中的苦悶無處傾訴,除了沈虞,她又不好意思說給旁人聽。

    忸怩了一回,周綰音方才下定決心,捏著沈虞的袖口的纏枝芍藥小聲將一切如實相告,包括今日魏恆突然上門表白心意。

    「……從前我雖與他心心相印,亦知他也是心悅與我,可他總是對我保持一段距離,若有若無,實在令人惱恨,我本想他若一直如此,我便與他斷了罷了。今日他卻忽然上門來,與我敞開心扉,說明朝春闈若高中,便上門提親,叫我一定等他,勿要轉意,我當時又驚又喜,又惱恨於他……」

    周綰音忿忿說完,望向沈虞,卻見對方神遊天外,詫異道:「表姐……表姐,你在想什麼呢,可有聽我說話?」

    「聽見了。」

    沈虞默然片刻,輕聲問:「那你呢,你是怎麼想的?」

    「我肯定是要等他的呀!」

    周綰音甩了甩手中的帕子,悶悶道:「我喜歡他,自然便要等他,可他如果明年春闈不中,我與他就從此有緣無份,我從不介意他的出身與門第,榮華富貴也好、粗茶淡飯也罷。」

    「我喜歡就是他這個人,便是他一窮二白,我與他吃糠咽菜,只要他知曉上進,我吃多少苦都是值得的!」

    「我想要他趕快上門提親,說不準爹爹愛重他,一時應了呢?可是他拒絕了我,我心裡難受……表姐,嗚嗚……」說著就撲到沈虞的懷中,抹起淚兒來。

    小姑娘小小的腦袋裡,藏了許多的心事,怪不得這幾日都不得笑顏。

    沈虞心中微微一嘆,溫柔地撫著妹妹柔順的長髮,開解道:「魏先生心思深遠,人又穩重,他若真只是喜歡你的身份地位,定是比你更迫不及待地想將這樁婚事應下呀,可是他為了你,放下手頭安逸的日子不過,去應明年的春闈,若不是真的喜歡你,又怎會多此一舉呢?」

    「喜歡一個人,會想要與她朝朝暮暮時時刻刻不再分離,可是真心愛一人,卻可以為了她容忍漫長的孤寂與等待,哪怕是從此錯過放手。」

    她摸了摸周綰音的小腦袋,「所以,你明白了嗎?」

    周綰音想了半響,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道:「好像明白,又好像不明白……不過表姐這樣一說,好像他還挺喜歡我的。」

    小姑娘的悲傷很簡單,喜悅也很簡單,顰蹙了多日的愁眉終於展顏笑開,可她仍舊不死心,勾著姐姐雪白優雅的玉頸,好奇地問:「如果姐姐是我呢,姐姐會怎麼選?」

    她嗎?

    沈虞安靜地想了一息,「若是姐姐在你這個年紀,只怕是和你一樣。」

    可是如今她已不再是小孩子了,可以肆無忌憚的玩鬧,是因為知道被人偏愛。

    如飛蛾撲火般的奮不顧身,是因為知道除了那個人,這一生她將再也不會擁有那樣好的光景,那樣溫柔的少年郎,那樣純潔而真切的情誼。

    那些轟轟烈烈的日子早已離她遠去,承擔不了的結果,她甚至都不會開始,心如止水,無論是對她,還是對那個人,都是再好不過的選擇。

    她笑了笑,輕輕地捏綰音的鼻樑,「今日之事我暫且不告訴你爹娘,只是你日後也不許再私底下和他見面了,叫你爹娘知道,定是要挨打的,知道了嗎?」

    「知道啦,還是表姐最好!」綰音軟聲道。

    *

    日子如流水般過,不知不覺一晃又是數日。

    眼見入了深秋,沈虞怕冷,便幾乎足不出戶了,安心在家中過冬,只閒來無事時再與周綰音一道出去走走。

    大部分時候都是在屋中看看書、作作畫,或是教綰音撫琴。

    這日深夜。

    她如往常一般在燈下看書,只有些心不在焉,許久也不翻一頁,看了沒一會兒就不知神色飄忽到了何處。

    直到耳旁突來傳來的「咕咚」聲將她驚醒。

    「採薇?阿槿?」

    沈虞放下書,低低喚了兩聲,卻無人應答。

    好像是軒窗那邊傳來的動靜。

    沈虞掃了一眼,這時已無聲響。

    她便舉起書,掃過幾眼,這次卻更看不進去了。

    她心中微微一嘆,復又放下書,緩步踱到軒窗旁,用木支將窗屜慢慢支起——

    等等,地上隱約躺了個什麼東西,怎麼這麼大一攤,還有血腥氣?

    沈虞低下頭,瞪大雙眼。

    看了足有十息的功夫,突然扔了木支,推門跑了出去。

    李循!

    ……………………………………

    李循倒在沈虞的窗下。

    他受了很重的傷,前胸後背大腿幾乎沒一處完整的地方,可以說是皮開肉綻,結痂又掙開後血污沾透了衣衫,因他著的是玄衣,血跡不顯,一眼望去只是黑乎乎的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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