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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20:09:46 作者: 雲閒風輕
    眼光無意落在案幾的琴譜上,發現是前朝一位極有名的大家所作的曲譜,眼下的這一曲正出自詩經中的一篇《風雨》。

    風雨如晦,雞鳴不已。

    既見君子,雲胡不喜。

    沈虞心中瞭然,默默地收回目光來。

    說起來,她與魏恆僅見過一面,若論第一印象,原是極不錯極有擔當的一個人。

    但舅母好像並不喜歡他。不過沈虞倒也能理解周夫人的心情,魏恆雖謙遜有禮飽讀詩書,但他出身不高,家中老母又年邁多病,只怕綰音嫁過去會吃不少的苦,舅母素來疼愛綰音,怎麼捨得讓女兒吃苦,實是人之常情。

    站在一個母親的角度來說,這樣想的確是沒錯的,不過沈虞畢竟是嫁過一次的人,倒覺得對方的品性比出身更重要,畢竟出身雖不能選擇,但可以憑藉自己的本事去爭取,若一個人品性不良,那就是從根子上爛了。

    常言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再怎麼努力也不頂用。

    魏恆此人,還是值得再觀望觀望的。

    沈虞琢磨著尋個機會與舅母說道此事,對綰音道:「你這琴如今也壞了,正巧我之前學過斫琴,我們一起去東市看看有沒有好的木料,給你新制一把琴如何?」

    周綰音說道:「那感情好,只是……只是若又遇上那姓蘇的登徒子,怕是不好擺脫……不如還是算了罷,左右我還有一把舊琴,我就彈那一把算了。」

    沈虞說:「只為了他一個終日悶在家中也不是個事兒,他在杭州呆不了多久,到底是要離開的,再說他如今正忙著追繳反賊餘孽,哪有那麼多閒工夫盯著我們兩個?你且放心。」

    沈虞不想為了李循整日東躲西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不喜歡就是不喜歡,這事兒又不是她的錯,難不成就因為他是堂堂太子殿下,她便要事事順心俯就於他,連自己去哪兒的自由都不能有?

    周綰音愣愣地看著沈虞,她怎麼覺著表姐說得這話透著一股子熟稔與輕蔑呢,就好像她與那登徒子十分相熟似的。

    搖了搖頭,她將這個不切實際的想法晃出腦袋。

    其實她也在家中憋悶了好些時日,早就想出去走走了,因此沒有猶豫多久便答應了。

    而周夫人那廂也未多加阻攔,畢竟看那位貴人這麼久都沒上門,許當真是為了正事才來的杭州城,再說了,兩個小姑娘正是年輕的時候,這麼長時間悶在家中也不是個事兒,她細心囑咐了兩句,又打發了兩個會腿腳功夫的小廝跟著兩人便將兩人送出了門去。

    沈虞熟門熟路地帶著妹妹去東市的琴行挑選木料。

    斫琴是個極為精巧的手藝,琴聲音色的好壞與琴料和斫琴的技藝往往有著極大的關係。

    沈虞喜歡斫琴,因為斫琴的過程中能令她放鬆自我,全身心的投入到其中,忘記一切煩惱。

    不過自從嫁給李循,她已許久不曾碰琴了。

    她在琴行中轉了一圈,手撫在一塊可以用作面板的桐木上,敲了敲。

    質地軟硬適中,料子不錯,她叫來夥計,比劃著名道:「這塊桐木劈下這麼長,價錢幾何?」

    少女聲線清悅溫軟,如同清澈小溪潺潺流過人的心澗,光聽這聲音,便足以令人浮想聯翩、想入非非。

    琴行中有位身著錦衣的年輕公子聽了登時眼睛都直了,詫異地扭過了頭去看向沈虞一行。

    都說蘇杭美人多,雖然頭戴冪籬未見到真容,但光看背影便叫錦衣公子斷定眼前這位不僅是個美人,還是個大美人。

    腰細腿長,雪肌玉骨,一顰一笑裊娜生姿,露出的半截玉臂瑩白如玉……

    錦衣公子呼吸一滯,見美人似是無意欲走,忙走上前去阻攔:「姑娘留步,敢問姑娘芳名?」

    美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聲音微冷,「公子請讓開。」

    錦衣公子就給左右的長隨使了個眼色,又轉頭對著沈虞笑眯眯道:「姑娘別害怕,在下姓王,在這杭州城種略有些家私,王氏木行便是我家資產,適才聽見姑娘的聲音,與一位舊相識頗像,故而才唐突姑娘,請問姑娘芳名,看看是否是在下的舊相識?」

    周綰音拉了拉沈虞的衣袖,低聲道:「表姐別信,此人油頭粉面,尖嘴猴腮,一看便不是什么正經的良家子弟,咱們趕緊走吧。」

    沈虞也不欲與其糾纏,當下就要繞行而過,那錦衣公子面色卻是微沉,摺扇一開,再次擋住沈虞和綰音的去路。

    「姑娘便是不說,在下也會有法子,」他威脅道:「姑娘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周綰音柳眉一豎,立刻就要說話,沈虞趕緊拉了她一下,阻止她將舅舅的名號給報出來。

    「這位公子,我與妹妹身邊也是帶了小廝的,到時候在街上鬧將起來,怕是與您和王氏木行的名聲不好。」

    沈虞從前喜歡和沈逸斫琴,自然買過王氏木行的木材,知道對方的生意遍布江南,財大氣粗,若是真的為了一時之氣起了爭執,只怕連舅舅都不好相與。

    她不想給舅舅惹麻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那錦衣公子聞言也果然是猶豫住了,他雖是王家人,但並不是嫡長子,家裡的事情說多了也不算……

    沈虞見他遲疑,拉著綰音趕緊走。

    「慢著。」

    剛剛走出去沒多遠,錦衣公子又帶著隨身的兩個長隨追過來,冷笑道:「姑娘可真是能說會道,爺差點兒三言兩語就被你拿捏住了,你不妨說說,你是個什麼身份,至於讓我們王家畏懼?還是說姑娘生得貌若無鹽,不敢將冪籬拿下示人以真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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