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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20:09:46 作者: 雲閒風輕
「肉要燉的爛爛的,記得把油水過出來一遍,少放些鹽,那條肥肥的鯽魚就清蒸,仔細看著點兒時候,別蒸老了……」
轉眼餘光掃到門口的一對兒女身上,神色一變,溫婉的婦人頓時柳眉倒豎,縴手指著少女身旁要偷偷溜走的少年大喝道:「周澄,你給老娘站住!你還敢跑!」
周澄著了慌,忙喊:「姐姐救我!」
一邊腳底跟抹了油似的往外竄,冷不丁跑得太急自月台上一腳踩空,狼狽地滾下來面朝地在地上摔了個狗吃屎。
「哎呦誒!」
「小畜生,你又在鬧騰什麼?不上學偷偷從書院溜回家還不夠,就淨在你表姐面前丟人現眼!」
正雞飛狗跳著,只見旁邊的院門屋門一開,打著帘子出來一男一女,男人一身燕居常服生得頗為高大,面色黑黢方正,一副凜然正氣,虎著臉就開罵周澄,正是杭州知府周讓。
「舅舅消消氣,澄哥兒年紀還小呢。」
一道溫軟悅耳的女聲響起,少女扯了扯周讓的衣袖,上前將委屈巴巴地周澄給扶起來。
周澄捂著屁股哀號兩聲,眼看父親板著臉大步走過來,忙不迭躲到少女身後,「表姐救我,爹爹又要打我了!」
「男子漢大丈夫,整天就知道躲在你姐姐和表姐的身後喊救命,我周讓一世英名,怎麼就生了你這麼個現世報的玩意兒!」
「我是向魏先生和曹公請了假的,不是偷溜回家的!」周澄叫道。
「哎呦,你還敢還嘴了!」
「舅舅……」沈虞擋住周讓揮來的手。
「小魚,你就慣著他吧,和他姐姐一個樣兒。」周讓瞪了一眼一邊女兒的周綰音。
周綰音上前拍了一把弟弟的腦袋,上面沾滿了枯草根,聞言撇了撇嘴,「爹爹!你一天打他三頓,看他聽過話嘛,澄哥兒這孩子這輩子就這樣了,讓他就這麼閒散著吧……」
周澄登時不悅道:「姐姐,你胡說什麼?什麼叫我這輩子就這樣了!」
「好了好了,小魚好不容易回來一次,還要受你們姐弟倆菩薩似的念叨吵鬧,跟兩個沒長大的孩子似的。」
周夫人推了一把周澄讓他趕緊回去換衣服,又打發走了女兒,親親熱熱地拉了沈虞的手,三人往屋裡走。
「怎麼樣,昨夜睡得可還安穩,有沒有落枕?」
又摸了摸沈虞的頭,嘆道:「咱家到底不必東宮和侯府,讓你吃苦了。」
「好好的,還提東宮作甚。」周讓一臉的不贊同,給周夫人使眼色。
周夫人快人快語,一拍腦袋道:「瞧我這竹筒倒豆子的嘴!該打,小魚別往心裡去。」
沈虞笑著搖頭,「舅舅和舅母多心了,我已經和那人說開了,從前種種,過往雲煙,我不會再放在心上了。」
一個月前在撫州時沈虞就給周讓寫了信說要過來,直到昨日方到。
周讓一年多前升任杭州知州,沒過多久又升任知府,他政績好,又從不貪墨受賄,因此整個杭州城的百姓都極信服他,崇文書院的院長曹公還特意邀請周澄去院中讀書。
當初沈虞在無相寺中失蹤後,長安傳來消息說她誤落了懸崖掉進了陵江里屍骨無存,周讓得知消息後當即官都不做了就往長安去找李循算帳,幸好半道上收到家中傳來的信,原來沈虞早就寄了信過來報平安,只是周讓走得太急沒趕上。
收到信後周讓的心才算放下,沈虞讓他和舅母幫忙保密,但周讓還是擔心沈虞會想不開,就寫信問她準備去哪裡,讓她趕緊回杭州與他見一面。
沈虞卻回信說四處走走,什麼時候想轉累了一定去杭州見舅舅和舅母,而後一別杳無音信。
幸好周讓並不知沈逸便是李衡的真實身份,否則沈虞還真不知該如何解釋。
他只當沈虞是還未從太子娶妻、冷待她的陰霾中走出來,想要出去散心。
周讓摸了摸沈虞的頭,語重心長道:「當初舅舅問你準備去哪兒,你不想說,舅舅和舅母也不會逼你,你說的對,不管怎麼樣,從前的事已經過去了,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從今往後,你就在舅舅這裡住下,只要舅舅和舅母在一日,就絕不會再讓任何人來欺負你。」
沈虞眼中慢慢有了淚意,星星點點。
唇瓣分了分,正待說話,只聽屋門「咚」一聲被人從外頭踢開,竄進來一個白衣少年,用他那沙啞難聽的公鴨嗓大聲叫道:「表姐!忘記把東西給你了!你看我和姐姐給你買了什麼!」
案几上「啪」地落下一隻油紙包,周澄睜著一雙亮閃閃的大眼睛,察覺到周圍詭異的沉靜和父親那張黑得仿佛能滴出水的臉,笑容頓時僵在了臉上。
「表姐救命!」周澄忙又躲到了沈虞身後。
「兔崽子!」
周讓去桌上的一隻青白瓷描金鸞鳥大花瓶後抄出一根長長的藤條來,指著周澄罵道:「你是沒長手不會敲門還是沒長腦子不知道命人通傳?再這麼沒大沒小闖進屋裡老子打斷你的狗腿!」
「爹爹!」
門口的周綰音見狀忙走進來攔著道:「澄哥兒上次被您打得傷還沒好呢,您消消氣,別跟他一般見識了。」
「舅舅,表弟多知禮數呀,還給我買了見面禮,您就別打他了,舅舅……」沈虞輕輕推了一把少年的肩膀。
周澄說道:「爹,兒子知錯了,下次再也不淘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