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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20:09:46 作者: 雲閒風輕
沈虞生得實在太漂亮了,阿槿怎麼也不放心,幸好本朝不甚好南風, 便乾脆叫她作少年打扮, 少年生得極精緻漂亮, 一身素服,如鴉的長髮綰成一個髻,斜簪過著一隻木簪, 明明只是素淨簡單的裝扮,卻襯得他十分的文雅秀氣。
曹大娘心中卻可惜,俊是俊,就是人太過文弱,倒是沈公子那位娘子,看起來人狠話不多的,竟會喜歡這般弱不禁風的男子做相公。
「聽說今日無生老母的堂庵那兒會有祭雨禮,沈公子可要去湊湊熱鬧?」曹大娘熱情邀請沈虞。
無生老母是是上古真神古佛,傳說會渡世間真正良善之人壽終正寢,魂歸西天,位列仙班,頗得教徒敬重,其堂庵便建在最為繁華的一處街道上。
近日來連綿梅雨,教徒各事生產受到阻礙,不下雨要求雨,雨水泛濫也要祭神乞求上蒼寬恕不要再降雨。
百姓們都十分迷信這些,高綸便下令讓國師在雨水泛濫的各州縣建造祭雨台,舉行祭雨儀式,以安撫眾教徒之心。
沈虞推辭道:「我娘子還沒回來……」
「哎呀,一個大男人的那麼聽媳婦兒的話幹嘛,倒像個小娘子。」曹大娘推了把沈虞的腰,嘖,這小細腰比她閨女的還細。
其實她沒什麼壞意,就是人太過熱情了些,沈虞卻是被她推了個趔趄,往後跌進少女的懷中。
少女接住沈虞,冷著臉往前兩步,擋在沈虞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曹大娘。
少女身量纖瘦而高,曹大娘被阿槿瞧的心虛,摸了摸鼻子,「那個,那個,沈公子若無旁的事,我、我便走了。」說完人就提著籃子跑了。
「阿槿,你回來了,」沈虞站穩扶了扶頭上的巾幘,上前替阿槿將拿過傘來,笑眯眯道:「我今日做了你愛吃的糖醋魚,我們先進去吃午膳吧!」
「先不吃了,」阿槿按住她的手,「今日有祭雨禮,我們去看看。」
兩人是半個月之前來到的潁州,通過經紀租了個小院,說來也怪,潁州民風淳樸,眾教徒井然有序,官民不相犯,看起來竟比起祁州撫州的風氣還要好些。
街道已經被清理得十分乾淨了,不遠處隱隱傳來有節奏的鼓點聲,許多身著白衣的教眾紛紛往無生老母堂庵的方向去,那裡有新搭建的祭雨台。
「和趙先生接上了麼?」沈虞壓低聲音問。
「尚未。」
阿槿神色凝重,「這些教徒和陳州那些不同,口風都十分嚴,即便入教,沒有兩三年的資質連總壇的支壇都混不進不去。」
說話間耳邊的鼓點聲愈發大了起來,其中又夾雜著喃喃地唱禱聲,兩人便噤了聲,走到街道兩側去。
白衣教眾排成兩排陸續從街道中心走來,一群人皆雙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詞。
自沈虞和阿槿來到潁州,還從未見過這麼多的教徒,普通教徒只是在花名冊中掛了個名而已,這些能參加祭雨禮的教徒卻是壇中有些名望的弟子。
總壇中不可能會有這麼多人,除非是各地分壇教徒也集聚潁州城。
一雙修長白皙的手撫上珠簾,兩指微撩,身著青衣的青年容色淡淡地看著夾道兩側人頭攢動的百姓。
雨停了,他伸出手去,掌心接在半空中,卻並不濕潤
「少主,外頭風大,仔細吹病了。」老僕提醒道。
「嗯。」青年的聲音淡漠而清冷,手中的動作卻一動不動,顯然並不是個聽話的主兒。
輦車旁帶刀的方臉侍衛見狀,皺眉向前,「少主,外面風大,您身子病弱,不宜吹風。」
青年眸光流轉,輕笑,「身子病弱?」
他斜了方臉侍衛一眼,淡聲嗤道:「一條狗罷了。」
「你——」方臉護衛虎目圓瞪。
青年似乎很滿意他這反應,嘴角勾起一絲愉快的笑,放下珠簾,轉而伏在另一側的窗上,將幃簾再次撩開。
僅僅是一角,便惹得眾人議論紛紛。
百姓們還沒見過這般俊秀漂亮的青年,青年鳳眼細長,眉眼溫潤,即便不笑時也仿佛含著十分的情意,看向誰都是笑意盈滿,一時眾人不禁都看呆了,紛紛瞪直了雙眼,眼睛黏在了青年身上一般。
「螻蟻。」
青年嘴角勾著的笑漸漸轉為譏諷。
指尖微冷,似又飄了幾粒雨絲,他懶懶地掀了掀眼皮,有些睏倦。
從總壇走到這小破縣花了他一天一夜的時間,離祭雨台還有段距離,他可得好生休息一番恢復恢復生氣,省得回去又被那位高將軍的人找茬。
一想到高綸,青年的面色便有些陰鬱,餘光掃過夾道兩側的狂熱的人群,落了幃簾。
片刻後,青年卻又突然直起了身來,面上的懶怠之意頃刻盡去——
珠簾「嘩啦」一聲,露出青年一張極俊秀溫潤的面龐來。
他完完全全地展示在清水縣的百姓們和教眾面前,一身乾淨的青衣,眉眼間一股書卷氣卻又不失大氣端正,皎若玉樹,背如修竹,仿佛清風朗月徐徐拂過,山澗清泉潺潺流淌,那雙狹長的鳳眸中微微眯起,準確無誤地落在人群中一名病弱少年的身上。
少年面色有些蠟黃,細看下才能看出來他的眉眼十分精緻,瞳仁黑白分明清澈見底,隱隱含著一股女子之氣。
此刻他也正呆呆地看著青年,眸中似喜還嗔,淚光點點,唇瓣微顫,仿佛千言萬語,卻只落下兩行晶瑩的淚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