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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20:09:46 作者: 雲閒風輕
    是她強求了。

    沈虞失落地坐回了美人榻上。

    *

    李循發了大脾氣,一連數日都沒來過盈月院,青竹給嚇壞了,還以為沈虞這次真要失寵了,躲在被窩裡偷偷哭了一整個晚上。

    王氏也是心驚膽戰,李循雖素日裡威嚴,但她嫁到王府這麼久,還沒見李循對誰發過這麼大的火,他對誰都是淡淡的,即便面對的人是最討厭的趙王,口裡也能說著吉祥話。

    這樣的一個人都生氣了,她真不知沈虞是說了什麼,只是去問她,沈虞又不肯說,只含糊說是沒伺候好世子爺,全是她的錯。

    愁得王氏連連嘆氣,這樣下去,她什麼時候才能抱上孫子啊?唉!

    沈虞自然不會告訴王氏和衛王她跟李循說了什麼,王氏或許會勸她幫李循納沈婼,卻不會答應叫她和離。

    說來李循也是奇怪,他不是一心想娶沈婼麼,即便他想要自己做妾仍留在他的身邊,也不必發這麼大的脾氣呀。

    不過……這樣也好,就讓他這麼惱了自己吧,反正她也不可能給他做妾。

    一個不想低頭,一個在等著對方低頭,雙方就這麼僵持著,當日沈虞那番戳肺管子的話李循現在想想還能氣個半死,可是每每一想到她低著頭心事重重又一副絞著衣帶的委屈可憐模樣,心裡又忍不住難受、煩躁……還有一絲絲後悔?

    後悔?

    他後悔什麼?

    思及此處,李循又氣得冷笑,明明是她做錯在先,吃醋吃的沒邊兒,他後悔個屁?先晾她幾天,等她知道錯了來道歉再說。

    只是這次他等了數日,沈虞也沒有像往常一樣來給他道歉。

    大明宮,太極殿。

    明熙帝看著跪在下首的李循,聽完他說的話後愣了愣,「你要去文州賑災?」

    今年的冬天格外冷,各地都有異常的天象,不久前文常二州等地就發生了雪災,兩州的知府急上了數道摺子,說「雪深丈余,路邊凍死之人無算」。

    明熙帝正愁大過年的不知派哪個倒霉蛋去治理這雪災的時候,李循就主動站了出來,說他願意去文、常二州替明熙帝奉旨賑災,以彰君父恩德。

    明熙帝其實不大願意,雖說近些日子他過分的寵信了趙王,但那不過是做個樣子罷了,他心裡最滿意的繼承人還是皇孫李循。

    這個孩子像他年輕的時候,足智多謀,又能忍常人之不能忍,他實在是喜歡。

    只是如今朝中內有趙王黨羽遍布,外有渡善教和前東宮餘孽興風作浪,他的身體亦是每況愈下,只怕過不了明年的春天,是以不得不為這孩子做一回謀算。

    如今李循可是趙王的眼中釘肉中刺,一旦離了長安地界,他只怕護不住他。

    不過事情也不能盡然往壞處想,此次李循若能去了兩州賑災成功,他日衛王登基,這孩子入主東宮也算得上是民心所向。

    明熙帝決定就此為他的好孫兒北地造一回勢。

    臘月二十,李循就領了朝廷派發的物資和真金白銀就準備要出發了。

    而也是前一夜,衛王府才得知了這消息。

    「大過年的,你何苦去那亂地界蹚這趟渾水?路上也沒人照料你,若是凍著傷著了可如何是好?」衛王嘆氣。

    李循不疾不徐道:「父王放心,文常二地的知州知府對雪災早有準備,兒子去也不過是走個過場罷了,年後過不了多久就回來了,皇祖父又給了兒子二十個錦衣衛貼身保護,不會有什麼事的。再說此事事成之後對衛王府的名聲也是極有益處,您與母親且安心等兒子回來便是。」

    ……

    從明德院出來,走過抄手遊廊邊的穿堂下,李循突然頓住了步子。

    她身上披了一件軟毛厚錦銀鼠皮的披風,靜靜地站在廊廡下,那披風到底是有些薄了,她身子單薄,凍得鼻頭紅紅的,見到他走過來,猶豫了一下,還是提著裙子從遊廊款步上下了來,輕聲喚道:「世子……」

    李循面無表情地從她身邊走開。

    直到走到琅玕院門口,他才重新停下腳步,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向後看去。

    身後卻只有黑黢黢的夜色和無邊的寒風。

    即便他刻意放慢了步子,她也不曾追上來半步。

    李循緊緊地攥住了自己的拳頭,自嘲一笑,扭頭走進了屋裡。

    第二日,李循早早地就動身出發了。

    翠眉給他端來一碗雞肉粥。

    時間不多了,他匆匆喝了幾口,就撂下走了出來。

    出門後上了馬,才突然地回味過來,剛剛在琅玕院吃的那碗粥,是沈虞親手做的……

    這樣冷的天,她還早起給自己做了碗粥。

    不知怎麼的,李循心裡就有些悶疼,騎馬的動作也漸漸慢了下來。

    心裡竟還有了個荒誕的心思——現在立刻打馬轉向,回到衛王府,逼著她把實話說出來,她究竟願不願自己納妾,究竟……

    寒風刀子般刮在他的臉上,直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清醒過來。

    抬頭望去,發現隊伍不知何時竟已出了城,城外渭水冰凍三尺,朔風陣陣,他行得慢,便落後了去,引得前頭身著兵甲的衛兵們在探頭探腦地扭頭看著他,一碰到他的目光,又立馬神情一肅,飛速地扭過了頭去。

    罷了。

    既已離開,就沒什麼可懊悔留戀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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