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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20:09:46 作者: 雲閒風輕
可年幼的沈虞卻沒有看到他眼中那一閃而過的悵然。
他怎麼可能會長命百歲呢,一個心脈受損還能死裡逃生的廢人,註定活不過二十歲。
短短一年的時光,那一年的沈虞有祖父疼愛,有哥哥陪伴,曾以為她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可是後來沒過多久,祖父就忽然送走了大哥,任她如何哭鬧都無濟於事。
除了舅舅,大哥可能是她最後的一根救命稻草了,所以即便知道兩個人毫無血緣關係,她也下定了決心冒著風險去投奔大哥。
她扮作乞丐逃到碼頭,幸好有一夥商隊心善收留了她,她便隨著這商隊一路南下,終於在江州雲台找到了大哥。
後來她逃婚的風聲不知怎麼的就傳到了高尚書家中,興許是覺得太過沒面子,定親一事也便不了了之。
在她的記憶中,母親待她從未有過一刻的溫情,但是祖父和大哥給予了她旁人給予不了的愛與呵護,她也漸漸習慣沒有母愛的生活,甚至羨慕自己的堂姐沈婼,就算是不想嫁人,大伯都會冒天下之大不韙幫她去退掉這門親事……
沈虞跪在日頭下,只覺得身子越來越冷,腿和膝蓋直打哆嗦。
她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產生了錯覺,耳朵嗡嗡的響,聽見好多人在說話。
「老二媳婦,再跪下去就要出事了!」
「嘖,娘急什麼,她這是裝的。」
到最後,竟然還有李循那低沉淳厚的聲音。
「沈虞,沈虞?」
沈虞覺得自己真的是瘋魔了,李循會特意到靖安侯府來救她?
不過,親生女兒被罰跪暈倒在了當娘的面前,這話傳出去,應該沒人會說她不孝了吧?
…………………………………
李循原本並不知道沈虞回了娘家。
他與顧晏清一起下朝,兩人說了一些私事,顧府所在的興善胡同離靖安侯府只有兩條街,因為離得近,所以正巧就碰上了本想來找李芙幫忙的青竹。
青竹是想著,李芙素日裡同沈虞關係好,又是陛下親封的縣主,若是她能過來為沈虞說一句,那靖安侯夫人必定就不會再刁難沈虞了。
沒想到她竟會遇見李循。
青竹頓時悲從中來,忍不住哭道:「世子,世子救命,世子妃快要被侯夫人折磨死了!」
李循皺眉道:「你說清楚了,什麼折磨死了?」
青竹簡明扼要把事情說了一遍,說到靖安侯夫人罰跪沈虞之處,還沒說完李循便拉過了一旁的馬飛身上去,直朝著靖安侯府的方向絕塵而去。
「世子爺,哎呦,什麼風將您給吹來了!」
門房一見是他,驚得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
雖說李循是他們靖安侯府的姑爺,但他回門那日便去了蜀地,此後也一直沒有回來補上這禮,因此今日李循突然造訪叫門房極是驚訝。
他急匆匆的趕著上去,李循卻二話不說上來就拎著他的脖子到眼前邊走邊問,聲音冷沉,「世子妃現在在哪裡,立刻帶爺過去。」
而後他便在靖安侯太夫人的院子裡看見了正跪在地上的沈虞。
沈虞原本便生得極瘦弱,昨夜他只不過稍稍用了些力她的腰側和大腿便被他給掐得青紫,最後還因為實在受不住他的寵愛在水桶中暈了過去。
想到昨夜她在他懷裡那柔弱可憐,哭泣求饒的模樣,再看著眼前這一幕,李循只覺得一股怒意直衝心頭。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沈虞現在是他李循的女人,就算他再不寵愛,也輪不得旁人來管教!
「沈虞,沈虞?」他大步上前,沈虞正搖搖欲墜著,他剛剛碰到她瘦削的肩,她便柔若無骨般的順勢倒在了他的懷裡。
李循握著她纖細的胳膊,不知怎麼的,心口竟被扎了似的悶疼。
「衛王世子,你,你怎麼會來此?」靖安侯夫人驚呆了,從圈椅上站起來。
「我若不來,靖安侯夫人是不是要讓你的親生女兒跪死在這裡?」李循把沈虞打橫抱起,冷笑道:「這就是夫人口中的『孝』?給姑爺房中塞女人,因女兒不從便非打即罵,沈虞若不孝,那侯夫人便是不慈!」
靖安侯夫人梗著脖子道:「世子大可不必如此,長安城人人都說你對虞姐兒並不寵愛,時常叫她獨守空房,若非如此,我這個做母親怎會姑爺的房裡塞人,和自己的親生女兒鬧翻?我圖什麼!」
這話仿佛攥住了李循的喉嚨似的叫他說不出來話——是的,他無法反駁,因為他的漠視和忽略沈虞承受了太多,但他不愛沈虞,事情的結果也不是他能料到的。
他低頭看向懷中的女孩兒,她緊閉著雙眸,雙手無力地從他的懷中垂下,往日裡飽滿嬌嫩的朱唇也失盡了血色,蒼白若紙。
「不管我如何待她,她是我李循三媒六聘、明媒正娶過門的世子妃,只要她嫁給我一日,便一日沒人可以欺負她。」他一字一句地說完,轉身大步離去。
然而剛剛走出太夫人的院子,迎面便撞上了一臉不敢置信的沈婼。
沈婼眸中含著淚,踉蹌著上前幾步,冰冷的手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另一隻手指著自己,哭著質問道:「阿翊,你剛剛在說什麼?她是你明媒正娶的妻,那我呢,我又算什麼?」
李循緊抿著唇,沒有說話。
沈婼的淚水便落了下來,她哽咽道:「從前是我不對,是我負了你,我知道你心裡還在怨我,可是我沒有辦法,他們都不要我嫁給你!若是能夠重來一次,我寧可當初一頭撞死也再不會要爹爹答應替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