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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20:01:20 作者: 李3皮
老悶回到家裡,感到這兩天就像是做夢一樣,一切都脫離了正軌。但是他卻感到現在自己距離孔雀是最近的時候,以前遙遠不可及的女神,現在竟然感覺不是那麼難以接近了。
果然,金錢和權力是最好的藥,能治療一切頑疾。就算還沒有金錢和權力,多少聞到了一點金錢和權力的味道,也會讓人信心大增。把自己猥瑣骯髒的畏懼心理,沖刷得這麼幹淨,心中就一個直挺挺的目標。
「我出去一趟,你聽著一點。」想著,老悶從小賣部里出來,徑直往以前工作的博山機械廠走去。
「去哪?」老悶母親的問話,迴蕩在空空的屋檐下,老悶已經走遠了。
街上很自由,但是很冷,空氣中有烤地瓜的香味,還有剛剛出爐的蛋糕的香味。博山的街道上,有很多誘惑,一串串晾曬的香腸,也是冬天到來的標誌。
從學校和工廠的約束中走上街頭,老悶就對這種自由產生了依戀。這些胡同自己從小就非常熟悉,偷人家的晾曬的生香腸,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他倒不是壞,也不是缺這一口吃的,就是非常享受這種刺激的感覺。
老悶從小接受的教育,就是玩命,通過一次玩命,來獲得一勞永逸的不勞而獲。他們把學習當成通往懶惰生活的手段,如果你沒有學習的天分,那麼就得玩命,比如你要捨身救人成為英雄,或者參加勞動大會戰成為英模,總之,要通過短暫的犧牲來獲得長久的利益。老悶一開始非常喜歡這樣的事情,他很明白一定要這樣才能出頭,但後來他發現,有這種想法的人太多,而且工廠的情況突然發生了改變,很多幹部,開始提拔自己人,無論你多麼努力,也無法進入一個由各種親戚同學戰友組成的關係網裡面。
所以,老悶離開工廠倒不是因為嚮往自由的街頭,而是發現到了自己這個時代,以前的利益鏈條斷了,大家都不再是傻子,至少不再假裝傻子,直接就衝著利益去了。一點都沒有隱藏。
老悶原來是車間的維修技工,按說,是吃技術飯的,但是來了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半大愣頭青,就連這麼個崗位,也不讓他幹了,直接把他調入生產一線。
到了生產一線,老悶跟孔雀接觸的機會倒是也沒減少,但是地位發生了改變。原來,技術工跟操作工是有差異的,操作工每天都是固定崗位不能動。技術工除了維修之外,還能有自己閒暇的時間,這樣一天8個小時沒有閒暇時間搞自己喜歡的東西,而且,在工廠上升的空間也堵了。老悶就只好跟工廠和孔雀說拜拜了。
老悶來到街上,他有個想法,他想再進一次車間,看看孔雀現在在幹什麼?不過,像他這樣長期曠工被開除的,門衛肯定不會讓他進去,而且就算進入車間,他也不知道跟孔雀說什麼。
賊真的不行了。
第26章 幹啥啥不行
在街上,老悶正在遊蕩,他很享受這樣無所事事的一刻。
走向工廠大門的那一刻,老悶就像瞅見了監獄的大門,心裡一抽抽。工人們都管車間叫監獄,比如原來老悶在三車間,大家就會說,這是第三監獄。在監獄裡,大家都要爭做模範犯人,這樣就可以升級為牢頭,也就是班組長。參謀不帶長,放屁都不響。車間班組長可是帶了首長的長,這個就厲害了。
就在他猶豫的一剎那,肩頭忽然被拍了一掌,老悶肩胛骨都被砸的生疼,這個人絕對帶著惡意。
老悶回頭一看,竟然是笑嘻嘻的高興。高興是跟老悶一起進廠的同齡人,在裡面混得風生水起,現在已經是脫產的副班組長了。這上班時間能從工廠裡面出來買煙,一般工人可是做不到的。看來這傢伙跟門衛也混得很熟了。
「咋著?悶總,回娘家來看看啊?」高興歪著頭點上一支煙,一副吊兒郎當稍息的姿勢。
老悶最看不上高興這副樣子,在領導面前像只夾著尾巴的哈巴狗,在工人面前像只瘋狂的狼狗,在平級或者朋友面前又像一隻令人噁心的癩皮狗。
所以老悶一般稱他們為狗官,這個狗官用在這些傢伙身上,再合適不過了。完全是沒有尊嚴的一群人,他們的尊嚴只會在一些女工身上獲得,那是一種對更底層人的壓榨,必須毫無人性,才能做到。對於高興他們來說,毫無人性太容易了,找到點人性反而很難。
「你現在還是副班長?」
「現在我是副工段長了,咱們集團擴大了規模,現在車間變成分廠了,我們生產線擴容,來了很多新人,我現在是管著50來個人的工段長。我還是負責給他們計分。」高興說道。
高興和老悶從小也是一條街上長大的,高興從小就很上進,從小學就是班幹部,不是學習委員,就是勞動委員。因為沒考上博山一中,還在家裡痛哭了一場,一時傳為美談。
高中畢業後,高興當了兵,復原回來跟老悶一起進了工廠。高興的人生完全充滿了正能量,時時刻刻都在要求上進,比如在學校是班幹部,當了兵就入了黨,雖然提乾的名額被人頂了,但仍然高高興興復員,進入工廠努力工作,依靠自己的努力成為一名基層小領導。
「老悶,我其實很羨慕你,你看你們家有自己的小賣部。我從小最大的心愿就是當一個售貨員,風吹不著,雨淋不著,穿的乾乾淨淨的,活路又輕快。」高興進了工廠才知道生產線的恐怖,一分鐘幾千轉的磨床,時時刻刻可能炸飛砂輪,一個砂輪殘片,就能洞穿一個人胸腹。飛速轉動的車床,也不知道吃過多少人的手指和胳膊。高興嚇得拼命給領導送禮,才得到一個送料的崗位。